阿史那野的指尖剛觸到靈骨碎片，掌心便像被火炭燙了般灼痛。
青金色紋路如活物般順著他的手背攀爬，眼前的洞穴突然扭曲成墨色漩渦，意識(shí)被拽入一段浸滿血銹味的記憶里。
他聽見風(fēng)的嗚咽，那是數(shù)百年前的風(fēng)，裹著松脂與血的腥甜。
一位白發(fā)薩滿跪在刻滿圖騰的祭壇前，皺紋里滲著汗珠，枯瘦的手按在完整的靈骨上。
靈骨泛著溫潤的乳白，與此刻碎片的青金截然不同?！叭魩烨鹆旨易謇^承長老之位......”薩滿的聲音像老樹皮摩擦石面，“必毀我族根基?！彼浦讣?，血珠滴在靈骨上，騰起一縷黑煙。
畫面突然撕裂。
穿銀鼠皮袍的男人從陰影里走出，面容與庫丘林有七分相似，眉骨更高，眼尾更銳。
他握著骨匕首，刀刃還沾著松脂——那是薩滿用來封印靈骨的圣物?！澳狭?，尊敬的大薩滿?！蹦腥说穆曇粝裆咝抛訏哌^耳膜，“部落需要新的守護(hù)者?！?/p>
薩滿抬頭，瞳孔里映出匕首的寒光：“你敢......”
“不敢？”男人笑了，匕首刺穿薩滿的胸口，“但您的遺言，會(huì)被刻進(jìn)新的族史里?！?/p>
靈骨在血雨中崩裂，碎片飛濺的瞬間，阿史那野看見薩滿的眼睛——那是雙與伊爾瑪相似的眼睛，帶著未竟的不甘，直勾勾撞進(jìn)他的魂魄。
“咳！”阿史那野猛然睜眼，后背重重撞在石臺(tái)上。
冷汗浸透鹿皮短衫，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像有頭野牛在胸腔里橫沖直撞。
“野？”蘇摩姬的手覆上他汗?jié)竦暮箢i，帶著草藥香的體溫順著皮膚滲進(jìn)來。
她的臉在他眼前模糊又清晰，眼底的銀紋像被風(fēng)吹動(dòng)的蛛網(wǎng)，“你看到了什么？”
阿史那野抓住她的手腕，指節(jié)發(fā)白：“庫丘林的祖先......他殺了守護(hù)靈骨的薩滿，用謊言換了長老之位?！彼韲蛋l(fā)緊，想起爺爺臨終前攥著他手腕說的話：“靈骨里藏著比命還重的東西”，原來那不是訓(xùn)誡，是未說盡的血誓。
“只有喚醒全部靈骨記憶，才能真正阻止他?！?/p>
蒼老的聲音從頭頂飄落。
阿史那野抬頭，看見半透明的靈體懸浮在石筍間——伊爾瑪?shù)陌装l(fā)不再束成嚴(yán)謹(jǐn)?shù)陌l(fā)髻，垂落如銀瀑，法袍上的靈紋泛著幽藍(lán)微光。
她的目光掃過阿史那野手中的碎片，像母親看久別歸家的孩子：“這碎片里的記憶，只是冰山一角?！?/p>
“你們以為能獨(dú)吞真相？”
陰惻惻的冷笑劃破寂靜。
阿史那野轉(zhuǎn)身，正看見阿茲特克貓著腰從石筍后鉆出，短矛尖還滴著毒液——方才被影豹抓傷的手臂纏著帶血的布，傷口周圍泛著紫黑。
雷歐跟在他身后，狼牙棒扛在肩頭，肌肉虬結(jié)的手臂暴起青筋。
“爺爺讓我來毀掉它！”阿茲特克的瞳孔縮成針尖，矛尖直指阿史那野心口。
他的聲音帶著被羞辱后的扭曲：“你算什么守墓人？
連靈骨都看不?。 ?/p>
蘇摩姬向后退了半步，后背貼上阿史那野。
阿史那野能感覺到她指尖的顫抖，卻聽見她輕聲說：“別怕，我看見......”話未說完，雷歐已經(jīng)低吼著撲來，狼牙棒帶起的風(fēng)聲刮得人臉生疼。
千鈞一發(fā)之際，伊爾瑪?shù)撵`體突然凝實(shí)。
她抬手輕揮，一道幽藍(lán)靈力風(fēng)暴從掌心炸開，撞在阿茲特克胸口。
少年像被巨熊拍中的小鹿，倒飛著撞在石筍上，短矛“當(dāng)啷”落地。
雷歐的狼牙棒剛要砸下，靈力風(fēng)暴卷住他的腳踝，將他倒吊在半空。
“凡心存邪念者，不得踏足此地?！币翣柆?shù)穆曇粝癖F扎進(jìn)巖縫，“這是圣地的規(guī)矩。”
阿茲特克撐著石筍爬起來，嘴角滲血：“你不過是個(gè)死了的老東西！”他撲向腳邊的短矛，指尖剛要碰到矛柄，地面突然凸起幾根石刺，扎穿他的掌心。
少年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血珠濺在靈骨碎片上，騰起滋滋白煙。
雷歐在半空拼命蹬腿，狼牙棒“哐當(dāng)”砸在地上：“少、少爺！”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們走！”
阿茲特克捂著流血的手，惡狠狠瞪了阿史那野一眼，連滾帶爬拽著雷歐往洞外跑。
影豹從石筍后竄出，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鳴，直到兩人的腳步聲消失在洞穴深處，才慢慢退回陰影里。
“他們......”蘇摩姬的聲音還帶著顫，“不會(huì)再來了？”
“至少今天不會(huì)?！币翣柆?shù)撵`體開始變淡，“庫丘林需要活的孫子?！彼聪虬⑹纺且笆种械乃槠?，“抓緊時(shí)間，靈骨的記憶正在流失。”
阿史那野低頭，發(fā)現(xiàn)靈骨碎片的青金紋路正在變淺，像被水沖淡的墨。
他下意識(shí)握緊碎片，掌心傳來灼燒般的熱——那熱度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鉆，在丹田處聚成一團(tuán)火。
他聽見自己體內(nèi)傳來輕響，像某種枷鎖崩裂的聲音。
“這是......”他驚訝地看向蘇摩姬。
少女的眼底銀紋突然大盛，整個(gè)人像被月光浸透的水晶。
她抬手，一片從未見過的羽毛從發(fā)間飄落，懸浮在兩人中間：“我能看見更清晰的未來了?！彼穆曇魩е娈惖目侦`感，“靈骨碎片在呼喚其他碎片，它們藏在......”
“裂隙之下。”伊爾瑪?shù)撵`體只剩一團(tuán)微光，“去部落后山的裂隙，那里藏著被封印的靈骨殘片。
記住，只有真正的守墓人與預(yù)言者，才能喚醒全部記憶?！?/p>
話音未落，靈體徹底消散。
洞穴重新陷入黑暗，只剩靈骨碎片的微光，像極了薩滿臨終前未閉上的眼睛。
阿史那野握緊蘇摩姬的手，掌心的熱度與她手心里的羽毛溫度重疊。
洞外傳來影豹的低嚎，像是在催促。
“我們得去裂隙。”他說，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堅(jiān)定，“不管里面藏著什么?！?/p>
蘇摩姬點(diǎn)頭，眼底的銀紋流轉(zhuǎn)如星河：“我看見......那里有光?！?/p>
洞穴深處，靈骨碎片的青金紋路突然暴漲，在兩人腳下投出一道蜿蜒的光痕——那光痕指向洞外，指向部落后山，指向被云霧籠罩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