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公開后的第三天，齊喻第一次感受到了"公開戀情"的副作用。
他和程野正在超市采購，程野像往常一樣把手臂搭在他肩上，兩人在零食區(qū)爭論該買哪種薯片時，齊喻注意到不遠(yuǎn)處一對中年夫婦正用怪異的目光看著他們，隨后刻意繞道走開。
"別理他們。"程野捏了捏齊喻的后頸，卻也不自覺地放下了手臂。
回家的路上，程野不再像以前那樣自然地牽他的手，而是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這種微妙的變化讓齊喻心里發(fā)悶，但他理解程野的顧慮——有些目光確實像刀子一樣傷人。
"要不...在外面還是注意點？"等電梯時，齊喻小聲提議。
程野皺眉："憑什么？我們又沒做錯什么。"
"我知道，只是..."
電梯門打開，里面擠滿了人。他們默契地停止交談，像普通朋友一樣站在角落。出電梯后，程野突然抓住齊喻的手腕，把他拉進消防通道，在昏暗的樓梯間給了他一個結(jié)實的擁抱。
"對不起。"程野的聲音悶在齊喻肩頭，"我答應(yīng)過不再躲躲藏藏的。"
齊喻回抱住他："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適應(yīng)。"
然而，更大的考驗正在逼近。
當(dāng)晚，程野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頓時變了："我爸。"
齊喻的心一沉。自從程媽媽那次來訪后，他們一直沒收到程父的任何反饋，這種沉默此刻顯得尤為可怕。
程野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喂，爸..."
電話那頭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即使沒開免提，齊喻也能聽到程父憤怒的聲音："你立刻給我回家！現(xiàn)在！馬上！"
"我現(xiàn)在在上班，周末再..."
"你還有臉上班？"程父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朋友圈發(fā)那種不要臉的東西，全親戚都看到了！你媽還幫你瞞著我！"
程野的指節(jié)發(fā)白："爸，我們可以好好談?wù)?.."
"談什么？談你怎么走上這條邪路？"程父的用詞越來越激烈，"我告訴你程野，要么立刻分手回家，要么永遠(yuǎn)別認(rèn)我這個爹！"
電話突然掛斷，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靜。程野僵在原地，手機滑落到沙發(fā)上。齊喻輕輕握住他的手，發(fā)現(xiàn)冰冷得嚇人。
"比想象的還糟。"程野勉強扯出個笑容，"老頭子氣瘋了。"
齊喻不知該說什么，只能緊緊抱住他。程野在他懷里微微發(fā)抖，這個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第二天早晨，齊喻被急促的門鈴聲驚醒。他睡眼惺忪地開門，迎面是程父鐵青的臉。
"叔、叔叔好。"齊喻瞬間清醒，下意識拉了拉睡歪的衣領(lǐng)。
程父冷冷掃視他一眼，徑直闖進屋內(nèi)："程野呢？"
程野聞聲從臥室出來，頭發(fā)還亂糟糟的："爸？你怎么..."
"我怎么？"程父冷笑，"我再不來，你是不是要跟這個男人結(jié)婚生子了？"
齊喻尷尬地站在原地，突然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程野的T恤——胸口印著他們?nèi)ツ曷糜螘r買的"天生一對"字樣。他下意識地捂住那幾個字，卻引來程父更銳利的目光。
"去換衣服，"程父命令兒子，"然后跟我回家。"
程野站著沒動："爸，我已經(jīng)二十九歲了，有權(quán)決定自己的..."
"放屁！"程父一巴掌拍在茶幾上，震得杯子叮當(dāng)響，"我養(yǎng)你三十年，就養(yǎng)出個變態(tài)？兩個男人...惡不惡心？"
那個詞像刀一樣刺進齊喻心臟。他看到程野的臉?biāo)查g漲紅，拳頭捏得咯咯響。
"道歉。"程野聲音低沉得可怕，"向齊喻道歉。"
程父似乎沒料到兒子會反抗，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憤怒："你還有臉讓我道歉？從小到大，你圍著他轉(zhuǎn)我就覺得不對勁，現(xiàn)在果然..."
"我們認(rèn)識二十二年，"程野打斷他，"二十二年來，齊喻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
程父的嘴唇顫抖著："你...你這是違背自然規(guī)律！兩個男人能有什么未來？等你們老了怎么辦？生病了怎么辦？"
"跟男女夫妻一樣過啊。"程野抓住齊喻的手，"我們可以領(lǐng)養(yǎng)孩子，可以互相照顧，為什么非要按你說的方式生活？"
程父看著他們交握的手，眼中閃過厭惡："跟我回家，現(xiàn)在。你需要冷靜思考。"
"我很冷靜。"
"那為什么做這種糊涂事？"程父突然壓低聲音，"是不是他誘導(dǎo)你的？從小我就覺得這孩子太文靜..."
"爸！"程野厲聲打斷，"是我先喜歡齊喻的，是我追的他。你再侮辱他一句，我馬上搬出去再也不回去。"
程父像被雷擊中般后退一步。齊喻從未見過這個一向威嚴(yán)的中年男人如此失態(tài)，他眼中混合著憤怒、失望和難以言喻的傷痛。
"好，很好。"程父點著頭，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程野，我給你一周時間考慮。要么分手回家，要么..."他深吸一口氣，"我就當(dāng)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門被重重摔上后，程野像被抽干力氣般癱坐在沙發(fā)上。齊喻默默給他倒了杯水，在他身邊坐下。
"對不起。"程野盯著水面，"我沒想到他會這么..."
齊喻搖搖頭："該道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
"閉嘴。"程野抓住他的手腕，"不是你的錯，從來都不是。"
那天晚上，程野母親打來電話，聲音疲憊："小野，你爸血壓升高住院了。"
程野臉色瞬間慘白。齊喻聽到電話漏音的內(nèi)容，立刻開始幫他收拾行李。
"你得回去。"齊喻把充電器塞進程野的背包，"你爸身體要緊。"
程野抓住他的手："你跟我一起。"
齊喻苦笑："現(xiàn)在去只會刺激他。你先回去看看情況，我等你消息。"
程野走后，公寓突然變得空曠起來。齊喻坐在沙發(fā)上，盯著程野匆忙間落下的外套發(fā)呆。手機震動起來，是程野發(fā)來的消息：【到醫(yī)院了，爸沒事，醫(yī)生說是情緒激動導(dǎo)致的暫時性高血壓?！?/p>
齊喻松了口氣，回復(fù)：【好好照顧叔叔，別跟他吵?！?/p>
【他想讓我辭職回家?！砍桃坝职l(fā)來一條，【說在老家給我安排了事業(yè)單位的工作。】
齊喻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不知該如何回復(fù)。他知道程野有多熱愛現(xiàn)在的工作，多喜歡這座城市。但如果代價是失去家人...
【你先陪叔叔幾天?！孔罱K他這樣寫道，【工作的事不急?！?/p>
接下來三天，程野的消息越來越少。齊喻從只言片語中拼湊出情況：程父堅持要他留在老家，甚至開始托人介紹相親；程母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親戚們輪番上陣勸說"回頭是岸"。
第四天晚上，程野突然打來視頻電話。屏幕里的他憔悴不堪，眼睛布滿血絲。
"我想你了。"程野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齊喻鼻子一酸："我也想你。叔叔怎么樣了？"
"好轉(zhuǎn)了，但還是..."程野揉了揉太陽穴，"齊喻，我爸把我手機收了，這是借我媽的打的。他明天要帶我去見什么心理醫(yī)生。"
"什么？"齊喻握緊手機，"你不能去！那種地方..."
"我知道。"程野苦笑，"但我得想辦法讓他明白這不是病。我只是...愛你而已。"
這句話讓齊喻眼眶發(fā)熱。背景里突然傳來程母的聲音："小野，你爸回來了！"
視頻匆忙掛斷，留下齊喻對著黑屏發(fā)呆。他機械地?zé)崃吮Ｄ?，卻喝不出任何味道。床的另一半空蕩蕩的，他抱著程野的枕頭，聞著上面漸漸淡去的氣息入睡。
第五天中午，齊喻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小齊，是我。"程母的聲音壓得很低，"你能來一趟嗎？小野需要你。"
齊喻的心跳加速："叔叔不是反對..."
"老頭子去參加同學(xué)會了，明天才回來。"程母快速說道，"我買了下午的高鐵票，放在小區(qū)門衛(wèi)那兒了。小野這幾天...很不好。"
齊喻立刻請了假，簡單收拾行李就趕往高鐵站。三小時的車程像三年那么長，他不斷想象程野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胸口揪得生疼。
程母在出站口等他。這個一向優(yōu)雅的中年女性眼下帶著疲憊的陰影，卻仍對齊喻溫柔地笑了笑："謝謝你過來。"
車上，程母簡單說明了情況："老程固執(zhí)了一輩子，從沒遇到過敢跟他正面頂撞的人。小野這次...真的傷到他了。"
齊喻低頭："對不起，阿姨..."
"別道歉。"程母打斷他，"我只是告訴你老程的想法，不代表我認(rèn)同。說實話..."她嘆了口氣，"我早就看出小野對你的感情了。只是沒想到你們真有勇氣走到一起。"
"您...不反對？"
程母微笑："我更在乎兒子幸不幸福。這三天他像丟了魂似的，我就知道了——他離不開你。"
程家的兩層小樓比齊喻記憶中更加安靜。程母示意他輕聲，帶他來到程野的臥室門口。
"他在書房。"程母小聲說，"老程讓他'好好反省'，這幾天除了吃飯睡覺都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