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你把陳默怎么了?!”我聲音嘶啞地喊出來,帶著無法抑制的恐懼和憤怒。
王德發(fā)的笑容加深了,嘴角咧開一個夸張的弧度,露出過于整齊的白牙,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森然?!瓣P(guān)心鄰居?真是個好孩子。別擔(dān)心,他很快就會……‘回家’的?!彼桃饧又亓恕盎丶摇眱蓚€字,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暗示?!爸劣谀懵铩?/p>
他又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混雜著血腥味的甜腥氣更加濃郁了。冰冷的恐懼像毒蛇一樣纏繞住我的脖頸,窒息感攫住了我。目光瘋狂掃視著這條堆滿雜物的死路。監(jiān)控室!陳默說過,鑰匙……監(jiān)控室!
我的視線猛地定在通道右側(cè),一扇不起眼的、刷著米黃色油漆的木門上。門牌上模糊地印著“監(jiān)控室”三個字!門把手……看起來只是普通的球形鎖!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就在王德發(fā)伸出那只戴著白手套、準(zhǔn)備抓向我的手時,我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向旁邊一撲!整個人撞向那扇監(jiān)控室的門!
“砰!”
門應(yīng)聲而開!我重重地摔了進(jìn)去,反手用盡全力將門狠狠摔上!
“咔噠!”
落鎖的聲音微弱卻清晰,像一道脆弱的屏障暫時隔絕了門外的惡魔。我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衣服。
門外,王德發(fā)似乎并未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短暫的沉默后,響起了沉悶的撞擊聲!
咚!咚!
門板劇烈震動!灰塵簌簌落下。
“開門!小同學(xué)!別做傻事!里面可沒別的出口!”王德發(fā)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被冒犯的惱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撞擊聲停了。
短暫的死寂。
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細(xì)微金屬摩擦聲!
他果然有鑰匙!這扇門也擋不住他多久!
我連滾爬爬地站起來,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監(jiān)控室不大,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味和電子設(shè)備散熱的焦糊味。正對著門的墻壁上,掛滿了老舊的液晶顯示器屏幕,大約有十幾個,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眼睛,監(jiān)視著小區(qū)各個角落。
大部分屏幕都是灰蒙蒙的雪花點,或者顯示著空曠死寂的樓道、無人經(jīng)過的小徑。只有少數(shù)幾個還在正常工作。
我的目光急切地掃過那些尚有畫面的屏幕。
突然,我的呼吸停滯了!
其中一個屏幕,清晰度尚可,顯示的正是物業(yè)辦公室后門——也就是我和陳默試圖逃跑、王德發(fā)突然出現(xiàn)的地方!
畫面里,陳默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身下,暈開了一大灘……暗紅色的液體!那液體在灰白的水泥地上顯得如此刺目!而王德發(fā),就站在幾步之外,背對著攝像頭,手里似乎還拿著什么東西……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陳默……他……
不!不可能!
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幾乎將我撕裂。
就在這時,另一個屏幕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小區(qū)正門崗?fù)じ浇谋O(jiān)控!畫面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踉蹌著從崗?fù)ず竺媾艹鰜恚?/p>
是陳默!他臉色慘白如紙,右手死死捂住左臂上方靠近肩膀的位置!深色的T恤布料那里,浸透了一大片深色的、濕漉漉的痕跡!是血!他受傷了!但他還活著!他掙扎著,正試圖跑向小區(qū)大門的方向!
他還活著!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擔(dān)憂瞬間沖上頭頂!王德發(fā)在騙我!他故意讓我看到那個畫面……
“小同學(xué),別白費力氣了?!遍T外,王德發(fā)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鑰匙在鎖孔里轉(zhuǎn)動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噠”聲,“乖乖出來,我們可以好好談?wù)劇?guī)則,也不是不能變通的……”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虛偽的誘哄。
門鎖,發(fā)出最后一聲輕響——開了!
我渾身冰涼,絕望地看向那扇即將被推開的門。目光下意識地掃過監(jiān)控屏幕,想最后看一眼陳默的位置,看他是否已經(jīng)接近大門……
就在這一瞥之間——
嗡——!
所有的監(jiān)控屏幕,毫無征兆地,同時劇烈地閃爍起來!
刺眼的白光瘋狂跳動,瞬間吞噬了所有畫面!整個監(jiān)控室內(nèi)被這強光充斥,亮如白晝!
下一秒,所有的屏幕,像被一只無形的手同時掐住了脖子,白光瞬間熄滅!
緊接著,所有的屏幕,齊刷刷地變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粘稠的、仿佛剛剛流淌出來的——
猩紅!
如同被潑滿了鮮血!
在這片刺目的猩紅背景中央,幾個巨大、扭曲、仿佛用淋漓的鮮血寫就的漢字,帶著無邊的惡意和冰冷的嘲諷,瞬間占滿了所有屏幕的每一個角落:
**抓 到 你 了**
四個血淋淋的大字,像四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jìn)我的視網(wǎng)膜,烙印在我的靈魂深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冰冷的電子紅光如同血海,淹沒了狹小的監(jiān)控室,也淹沒了我的意識。那四個字——**抓 到 你 了**——像四根燒紅的鋼針,狠狠釘入我的大腦,帶來一片空白后的劇痛。
門鎖徹底打開的“咔噠”聲,在這片死寂的紅光中,清晰得如同喪鐘敲響。
老舊的門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緩緩向內(nèi)開啟。
門外,樓道里相對正常的光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切割開。王德發(fā)就站在那里,背對著通道入口處投來的、此刻顯得如此遙遠(yuǎn)而微弱的天光。他的臉沉浸在門框的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身筆挺的灰色西裝輪廓,在身后彌漫的血紅屏幕光芒映襯下,像一尊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雕像。
他沒有立刻進(jìn)來。
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堵死了唯一的出口。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和甜腥的死亡氣息,無聲地涌入狹小的監(jiān)控室,濃得幾乎令人窒息。
我背靠著冰冷的設(shè)備機柜,身體僵硬得如同凍僵的石塊,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徒勞地撞擊,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逃?往哪里逃?監(jiān)控室唯一的出口被他堵死。窗戶?這些嵌在厚厚水泥墻里的、布滿灰塵的老舊玻璃,外面還焊著銹跡斑斑的鐵柵欄。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過口鼻,扼住了呼吸。
王德發(fā)終于動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皮鞋踏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發(fā)出輕微卻清晰的“嗒”的一聲,如同踩在我的神經(jīng)上。他走進(jìn)了這片被血腥紅光統(tǒng)治的空間。紅光映亮了他的側(cè)臉,那副職業(yè)性的、溫和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只是此刻在血色的映照下,顯得無比詭異、僵硬,像一張精心繪制卻失去靈魂的面具。
他的目光,越過凝固在恐懼中的我,投向墻壁上那一片占滿所有屏幕、兀自散發(fā)著不祥紅光的“抓 到 你 了”,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絲。那眼神,像是在欣賞一件滿意的杰作。
然后,他的視線才緩緩地、如同冰冷的探針,移回到我臉上。
“怎么樣?”他開口了,聲音依舊是那種慢條斯理的、帶著點磁性的溫和,卻像毒蛇的信子舔過耳膜,“這歡迎儀式,還滿意嗎?”他微微偏了偏頭,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優(yōu)雅,“我說過,進(jìn)了籠子的小鳥,就不要再想著飛了?!?/p>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屏幕,掃過屏幕上凝固的血色大字,最后落回我慘白的臉上,笑容里透出一種掌控一切的、令人膽寒的愉悅。
“規(guī)則?”他輕輕地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仿佛在品味一個極其有趣的詞匯。接著,他向前又走了一步,距離我更近了。那股混雜著血腥的甜腥味撲面而來,幾乎讓我窒息。他微微俯身,那張在紅光下顯得青白僵硬的笑臉湊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魔鬼般的誘惑和徹骨的冰冷:
“規(guī)則,就是用來打破的?!?/p>
話音落下的瞬間,監(jiān)控室天花板上那盞昏暗的白熾燈管,發(fā)出“滋滋”幾聲哀鳴,猛地爆開一團(tuán)刺眼的電火花!
冰冷的絕望瞬間被一股更原始、更灼熱的恐懼取代!我的瞳孔因為極度驚駭而驟然收縮成針尖大??!
就在王德發(fā)那張在血光映照下如同惡鬼的面孔逼近的剎那,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最靠近門邊的那塊監(jiān)控屏幕——那塊屏幕同樣被粘稠的血紅色覆蓋著,但就在屏幕的右下角,王德發(fā)那锃亮的黑色皮鞋剛剛踏入畫面邊緣的位置……
一滴暗紅色的、粘稠如油膏的液體,正極其緩慢地、違背常理地……從他皮鞋的鞋尖內(nèi)側(cè)邊緣,極其微小的一處縫隙里,無聲地滲出。
不是污漬!它在滲出!像活物一樣,在光滑的黑色皮革表面凝聚,拉長,沉重地……墜落!
“啪嗒?!?/p>
那滴粘稠的暗紅,砸在監(jiān)控室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個微小卻刺眼至極的紅點。
腥甜的鐵銹味,驟然濃烈了十倍!濃得化不開,直沖鼻腔,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感!
就是他!那個穿著紅鞋的!不!他穿著黑皮鞋,但他的腳……他的腳在流血?!或者……那根本就不是血?!
王德發(fā)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目光的劇變。他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那完美的、職業(yè)化的溫和面具扭曲了一下,顯露出一絲被冒犯的暴戾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他幾乎是本能地、極其迅速地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腳!
就在這電光石火、千鈞一發(fā)的瞬間!
“嗚——嗚——嗚——!??!”
一陣極其尖銳、極其凄厲、幾乎要撕裂耳膜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如同鬼哭狼嚎般,從監(jiān)控室天花板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紅色喇叭里瘋狂炸響!那聲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突兀,帶著一種非人的、歇斯底里的穿透力,瞬間灌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墻壁都在聲波的沖擊下嗡嗡震顫!
是火警警報!但絕不是正常的那種!這聲音扭曲、變調(diào),充滿了純粹的惡意和警告!
王德發(fā)猛地抬頭,那張在血紅屏幕光芒下青白僵硬的臉,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毫不掩飾的震怒和一絲……忌憚?警報刺耳的尖嘯似乎對他造成了某種實質(zhì)性的干擾,他捂了一下耳朵,身體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僵硬!
就是現(xiàn)在!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的身體在恐懼的極致反而爆發(fā)出不可思議的力量!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發(fā)出一聲自己都未曾聽過的嘶啞低吼,整個人不顧一切地朝著王德發(fā)雙腿之間的空隙猛撲過去!目標(biāo)是——那扇被他高大身軀擋住、但并未完全關(guān)死的門縫!
完全是搏命!完全是撞大運!
我的肩膀狠狠撞在他結(jié)實冰冷的小腿上,骨頭傳來劇痛,但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猝不及防之下,身體猛地一晃!那條堵門的腿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
縫隙!一道通往外面昏暗通道的光亮縫隙!
我像一條滑溜的泥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幾乎是貼著冰冷骯臟的地面,從那條狹窄得不能再狹窄的縫隙里硬生生擠了出去!
“呃??!”身后傳來王德發(fā)一聲壓抑著暴怒的低吼,以及身體撞在門框上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