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敢回頭!也顧不上肩膀撕裂般的劇痛!腦子里只有一個瘋狂旋轉(zhuǎn)的念頭:跑!跑回單元樓!鎖上門!規(guī)則!規(guī)則說晚上不能開門,但現(xiàn)在是白天!白天相對安全!
刺耳扭曲的警報聲還在身后瘋狂地尖叫,如同追魂的厲鬼。我手腳并用,連滾爬爬地從那條堆滿雜物的維修通道里沖出來,重新?lián)溥M(jìn)物業(yè)樓側(cè)面堆積的廢棄建材和垃圾桶的陰影里。外面慘淡的天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肺部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沒有回頭路!我像一只受驚的兔子,憑著模糊的記憶和求生的本能,一頭扎進(jìn)樓宇之間狹窄的縫隙,專挑最偏僻、最陰暗的角落亡命狂奔!枯萎的灌木枝條抽打在臉上,劃出血痕也渾然不覺。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混合著自己粗重如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小區(qū)里零星有幾個行人,他們麻木地走著,對那扭曲的警報聲充耳不聞,仿佛那只是背景噪音的一部分。他們看到我如同瘋子般狂奔而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他們的漠然,比任何追捕都更令人心寒。
終于!那棟熟悉的、墻皮剝落得最厲害的七號樓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那扇暗紅色的、如同巨獸之口的單元門!
近了!更近了!
我用盡最后的力氣沖上臺階,撲到門前,顫抖的手瘋狂地伸向口袋——鑰匙!鑰匙還在!
就在我掏出鑰匙,即將插入鎖孔的瞬間——
“別進(jìn)去!”
一個嘶啞、虛弱,卻無比熟悉的聲音,如同破鑼般在我身后響起!
我猛地回頭!
單元門旁邊的陰影里,緊貼著冰冷的水泥墻壁,靠著一個人影。
是陳默!
他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揉皺的紙,嘴唇毫無血色,甚至泛著一點青灰。右肩靠近鎖骨的位置,T恤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下面胡亂地纏著幾圈深色的、已經(jīng)被浸透的布條——像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暗紅色的血跡在布料上暈開一大片,邊緣還在極其緩慢地洇濕。他靠在墻上,身體微微佝僂著,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胸口劇烈起伏,額頭上全是冷汗。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我,里面是極度的疲憊,更深的恐懼,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急迫。
“陳默!你……” 巨大的驚喜和更深的擔(dān)憂瞬間淹沒了我,我下意識地想沖過去扶他。
“別過來!別碰我!” 陳默猛地抬手阻止,動作牽動了傷口,他悶哼一聲,眉頭痛苦地擰緊,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奥犖艺f!” 他急促地喘息著,聲音破碎不堪,眼神卻死死鎖住我,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別……別回你那個屋子!不能回!它……它已經(jīng)知道了!那里……那里現(xiàn)在是它的‘巢’!回去就是死!”
“巢?”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我想起昨夜那雙紅鞋固執(zhí)的敲門聲,想起那染血的紙條……那個房間,真的被標(biāo)記了?
“那……那怎么辦?”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鑰匙還插在鎖孔里,卻像被凍住一樣無法轉(zhuǎn)動。唯一的庇護(hù)所,變成了更致命的陷阱?
“去……去我家!” 陳默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血沫,“快!扶我一把……它……它們很快……會找過來!規(guī)則……規(guī)則被徹底觸動了……白天……也不安全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身體控制不住地向下滑去。
“它們?” 我捕捉到他話語里的復(fù)數(shù),心臟猛地一沉。不止王德發(fā)?不止那個紅鞋老太?
但此刻容不得多想!陳默的狀態(tài)極其糟糕,他需要處理傷口,需要一個暫時安全的地方!我咬緊牙關(guān),猛地拔出門上的鑰匙,沖到他身邊,避開他染血的右肩,用力架起他相對完好的左臂。他的身體沉重得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幾乎將我的腰壓彎。
“撐?。 ?我低吼一聲,拖著他沉重的身體,踉蹌著沖向?qū)γ娴哪巧乳T——陳默的家門。他的鑰匙就掛在腰間一個破舊的鑰匙扣上。我顫抖著手,摸索著,終于找到那把同樣銹跡斑斑的銅鑰匙,插進(jìn)鎖孔。
“咔噠?!?/p>
門開了。一股混合著陳舊書籍、灰塵和一絲若有若無藥味的空氣涌了出來。
就在我們即將踏入那門內(nèi)黑暗的瞬間——
“嗒?!?/p>
一聲輕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腳步聲,在寂靜得可怕的樓道里響起。
就在我們身后,樓梯拐角下方的陰影深處。
我和陳默的身體同時僵住!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
那腳步聲……輕盈得不像人類,帶著一種……濕漉漉的粘滯感。
像是什么東西……踩在剛剛流淌出來的……血泊里。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甜膩、更加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從樓梯下方漫涌上來,瞬間充斥了整個狹窄的樓道空間。
那氣味……和昨夜門縫里飄進(jìn)來的……和王德發(fā)皮鞋上滲出的……一模一樣!
它來了!
另一個“它”!
陳默猛地轉(zhuǎn)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向樓梯下方的黑暗,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劇烈收縮。他架在我肩膀上的手臂瞬間繃緊,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我的肉里。
“關(guān)門……快……”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聲音里帶著一種瀕死的絕望。
我頭皮炸開!用盡全身力氣,幾乎是連帶著陳默一起,猛地向后撞入門內(nèi)!
“砰?。?!”
厚重的木門帶著巨大的力量,狠狠砸上門框!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與此同時——
“咚!??!”
一聲沉重得如同攻城槌撞擊的巨響,猛地砸在剛剛關(guān)死的門板上!
整個門板連同門框都劇烈地震動起來!灰塵像雪片一樣簌簌落下!門后那張用來抵門的舊木椅子,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門……擋住了!
但門外那沉重、粘滯、帶著非人力量的撞擊,并未停止!
咚!咚!咚!
一聲比一聲沉悶!一聲比一聲瘋狂!仿佛門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失去理智的、披著人皮的恐怖巨獸!每一次撞擊都讓門板向內(nèi)凸起一個可怕的弧度,老舊的門鎖發(fā)出瀕臨碎裂的呻吟!灰塵彌漫,整個房間都在震顫!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我所有的力氣。我背靠著劇烈震動的門板,身體被那恐怖的撞擊力震得幾乎要離地,只能死死用后背抵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那如同地獄喪鐘般的撞門聲。
陳默在我關(guān)門的瞬間,就徹底脫力,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他背靠著門,頭無力地垂著,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嘶聲。右肩的傷口在剛才劇烈的動作下顯然崩裂了,深色的血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臨時包扎的布條上暈染擴(kuò)大,暗紅色的液體甚至開始順著他的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積滿灰塵的水泥地上,暈開一小灘刺目的紅。
“陳默!你怎么樣?” 我嘶聲喊道,聲音被巨大的撞門聲吞沒了一半。我想蹲下去查看他的傷勢,但背后那恐怖的撞擊力讓我根本無法挪動半分!每一次“咚”的巨響,都像砸在我的脊椎骨上!
“鎖……鎖鏈……” 陳默猛地抬起頭,臉色慘白如鬼,冷汗浸透了額前的碎發(fā),粘在皮膚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門框上方,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門框上面……有……有根鐵鏈……快……掛上!”
我順著他視線的方向,在門框頂端厚厚的積塵下,果然看到了一截銹跡斑斑、拇指粗細(xì)的鐵鏈!鏈子的一頭用粗大的膨脹螺絲固定在門框上,另一頭垂落下來,末端是一個同樣銹蝕嚴(yán)重的巨大鐵環(huán)!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防盜鏈!這更像是……用來拴住某種兇猛野獸的!
門外那瘋狂的撞擊還在繼續(xù)!門板的呻吟聲越來越大!門鎖的金屬部件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
我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迫自己冷靜!猛地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手指顫抖著,終于夠到了那根冰冷沉重的鐵鏈!我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巨大的鐵環(huán)拉下來,對準(zhǔn)門板內(nèi)側(cè)一個同樣銹蝕、但異常堅固的金屬掛環(huán)——
“哐啷!”
鐵環(huán)終于套進(jìn)了掛環(huán)里!發(fā)出一聲沉重的金屬撞擊聲!
幾乎就在鐵鏈掛上的同時!
“咚——?。?!”
一聲前所未有的、如同巨木撞擊的恐怖悶響狠狠砸在門板上!整個門板向內(nèi)凸起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弧度!但這一次,那凸起被繃緊的粗鐵鏈死死拉??!門板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卻終究沒有被撞開!
撞擊……停止了。
死寂。
比之前的死寂更加沉重、更加粘稠的死寂,如同凝固的瀝青,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
只有我和陳默粗重、驚恐、劫后余生般的喘息聲,在寂靜中顯得異常刺耳?;覊m在透過門縫和窗戶射進(jìn)來的微弱光柱里緩慢地翻滾。
門外……沒有腳步聲離開。
什么都沒有。
那個東西……它還在那里!
它就站在門外!隔著一層搖搖欲墜的木門和一根冰冷的鐵鏈!
我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粘稠、充滿惡意的氣息,如同實質(zhì)般,正從門板的縫隙里,絲絲縷縷地滲透進(jìn)來!那濃烈的腥甜鐵銹味,再次充斥了我的鼻腔!
它沒走!它在等!
陳默靠著門板,身體因為失血和劇痛而微微顫抖。他抬起沒受傷的左手,死死捂住右肩的傷口,指縫間不斷有暗紅的血液滲出。他艱難地抬起頭,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因為失血而顯得有些渙散,但里面的恐懼和絕望卻更加濃重。他看向我,嘴唇翕動著,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擠出幾個字:
“它……在等天黑……”
天……黑……
這三個字,像三塊巨大的、冰冷的墓碑,轟然砸落在我的心頭。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已經(jīng)染上了一層濃重的、化不開的鉛灰。
陳默最后那句氣若游絲的話,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穿了我最后一絲僥幸。
它在等天黑。
門外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比剛才瘋狂的撞擊更加恐怖。那東西……那個穿著紅鞋的?或者別的什么?它就站在那里,隔著一層薄薄的木板和一根冰冷的鐵鏈。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粘稠、冰冷、充滿惡意的凝視,正穿透門板,如同實質(zhì)般舔舐著我的后頸。那濃得化不開的腥甜鐵銹味,絲絲縷縷地從門縫里鉆進(jìn)來,鉆進(jìn)鼻腔,鉆進(jìn)肺里,帶著死亡的腐臭。
窗外的天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種更深的、帶著不祥紫調(diào)的鉛灰色吞噬。黃昏……最后的屏障,正在飛速消逝。
“陳默!陳默!” 我壓低聲音,帶著哭腔,不敢太大動作,只能小心翼翼地蹲下身。陳默的頭無力地垂著,臉色已經(jīng)白得發(fā)青,嘴唇毫無血色,甚至微微泛著烏紫。他捂在右肩傷口上的左手,指縫間不斷有暗紅色的血液涌出,滴落在他身下的灰塵里,暈開一小灘刺目的濕痕。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痛苦的抽氣聲,身體因為失血和寒冷而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他快不行了!必須止血!
“藥……藥箱……” 陳默似乎用盡了殘存的意識,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極其艱難地抬起沒受傷的左手,指向客廳深處,一個靠墻放著的、同樣落滿灰塵的老舊五斗柜。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五斗柜上方墻壁的陰影里,掛著一個同樣布滿灰塵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張泛黃的黑白全家福。一對年輕夫婦,笑容溫和,中間站著一個小男孩,眉眼依稀有陳默的影子。照片里的陳默,大概只有七八歲,笑容靦腆而明亮,眼睛里是對整個世界的好奇和信任。照片的背景,似乎是這個小區(qū)的某個角落,那時的小區(qū)看起來雖然也舊,但還沒有現(xiàn)在這種沉沉的死氣。照片的右下角,用鋼筆寫著娟秀的小字:小默八歲留念,于馨苑。
那是……陳默的父母?他們現(xiàn)在在哪?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頭。這個少年,到底獨(dú)自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生活了多久?
“藥箱……在柜子……最下面……” 陳默的聲音更加微弱,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更多的血從指縫間涌出。
我猛地回神!現(xiàn)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爬到那個五斗柜前,灰塵嗆得我直咳嗽。柜子很沉,我用力拉開最下面那個抽屜——
沒有藥箱。
抽屜里只放著幾件洗得發(fā)白、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衣服,散發(fā)著淡淡的樟腦丸味。衣服下面,壓著一個硬殼的筆記本。筆記本的封面是深藍(lán)色的,沒有任何圖案,邊角已經(jīng)磨損得很厲害。
我愣了一下,藥箱呢?陳默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記錯!
“藥……藥……” 陳默痛苦的呻吟再次傳來,他的意識似乎在迅速模糊。
我心頭一緊,也顧不得許多,一把抓起那個硬殼筆記本。也許……也許里面有急救的知識?或者……別的什么?
就在我拿起筆記本的瞬間——
“嘩啦……”
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邊緣已經(jīng)磨損泛黃的紙片,從筆記本的夾頁里滑落出來,掉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
我下意識地?fù)炱鹉菑埣?,展開。
紙上的字跡娟秀而熟悉,帶著一種書寫者特有的清麗,和照片上那行小字如出一轍。但此刻,這些字跡卻顯得極其潦草、扭曲,仿佛是在極度的恐懼和絕望中,用盡最后力氣刻下的:
**規(guī)則是活的!它在看著!**
**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物業(yè)!**
**鞋!注意他們的鞋!**
**血!血會吸引它們!**
**天黑后,只有“家”是暫時的安全區(qū)!但“家”會變!**
**小默……活下去……記住媽媽的話……別開門……永遠(yuǎn)別開門……**
落款處沒有名字,只有一個歪歪扭扭、幾乎無法辨認(rèn)的日期,像是被淚水暈開過。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
陳默的媽媽!這是陳默媽媽留下的遺言?!或者說……是她在失蹤或死亡前,留下的最后警告!
“規(guī)則是活的”?“它在看著”?“不要相信物業(yè)”?“注意鞋”?“血會吸引它們”?“家會變”?
每一個短句都像一把冰冷的錘子,狠狠砸在我混亂不堪的神經(jīng)上!昨夜的紅鞋老太、詭異的規(guī)則公告、王德發(fā)那滲血的皮鞋、監(jiān)控室的血色大字、門外那粘稠的腳步聲……所有支離破碎的恐怖碎片,仿佛被這張薄薄的紙片瞬間串聯(lián)起來!一個更加龐大、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絕望的真相輪廓,在眼前猙獰地浮現(xiàn)!
這個小區(qū),就是一個巨大的、被某種擁有意志的“規(guī)則”所圈養(yǎng)的獵場!物業(yè),尤其是那個王德發(fā),根本就是“規(guī)則”的代言人,或者說……就是“它”的一部分!“它們”通過“規(guī)則”來捕獵,通過“鞋”來標(biāo)識身份,而“血”……是吸引獵物的誘餌!所謂的“安全區(qū)”,根本不是固定的庇護(hù)所,而是隨時可能被“規(guī)則”重新定義、變成新陷阱的囚籠!
陳默的媽媽……早就知道這一切!她用生命換來了這些信息,留給了兒子!
“陳默!你看!是你媽媽……” 我激動地拿著那張紙,想湊近陳默。
就在這時——
“嗒。”
門外,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濕漉漉的粘滯腳步聲,再次響起!
不是撞擊!是移動!
它……它動了!它在門外……來回踱步?像一頭耐心等待獵物耗盡最后力氣的野獸!
同時,一股更加強(qiáng)烈、更加濃郁的腥甜氣息,如同洶涌的潮水,猛地從門縫下方灌了進(jìn)來!那味道濃烈得令人作嘔,帶著一種新鮮的、滾燙的……血腥味?!
“呃啊……” 陳默似乎被這濃烈的血腥氣刺激到,發(fā)出一聲痛苦的低吟,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捂在傷口上的手無力地滑落,更多的暗紅色血液汩汩涌出!那新鮮的血腥味,瞬間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與門外涌進(jìn)來的氣息混合在一起!
“血……血……” 陳默的媽媽在紙上警告過——**血會吸引它們**!
“不!陳默!捂??!快捂住!” 我魂飛魄散,扔掉那張紙,撲過去想幫他按住傷口。
但已經(jīng)太晚了!
門外那粘滯的腳步聲,驟然停止!
緊接著——
“嘶啦——!!!”
一聲尖銳刺耳、如同指甲刮過粗糙黑板、又像是金屬撕裂皮革的恐怖噪音,猛地從門板上炸開!
不是撞擊!是抓撓!用某種極其尖銳、極其堅硬的東西,瘋狂地、歇斯底里地抓撓著門板!
“嘶啦——嘶啦——嘶啦——!?。 ?/p>
聲音密集、瘋狂、充滿了純粹的惡意和破壞欲!伴隨著這令人牙酸的噪音,門板上堅硬的木頭被硬生生刮擦、撕裂!木屑混合著門板表面的油漆碎片,如同下雨般簌簌落下!那聲音仿佛直接刮在我的頭骨上,帶來一陣陣眩暈和劇痛!
它在用爪子撓門!它被陳默的血徹底刺激得狂暴了!那根銹跡斑斑的鐵鏈在瘋狂地震顫,發(fā)出“嘩啦啦”的哀鳴!門板劇烈地抖動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非人的力量撕成碎片!
“呃……” 陳默被這恐怖的噪音刺激得渾身痙攣,失血過多的臉上只剩下瀕死的灰敗。他渙散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被我扔在地上的那張警告紙,掃過墻壁上那張泛黃的全家?!?/p>
突然!
他的目光猛地定在了全家福照片下方——那張靠墻放著的、極其普通的、只有兩層抽屜的舊鞋柜!
那雙布滿血絲、因為失血而近乎渙散的眼睛,在接觸到鞋柜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度恐懼和……最后一絲瘋狂決絕的光芒,在他眼底猛地燃起!
“鞋……柜……” 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兩個破碎的音節(jié),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卻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急迫!他掙扎著,用那只還能動的左手,死死地指向那個鞋柜!指甲幾乎要摳進(jìn)冰冷的水泥地里!
“抽屜……下面……快!”
他的眼神死死地釘在我臉上,充滿了血絲,帶著一種近乎燃燒生命的催促和絕望的哀求!
門外的抓撓聲更加瘋狂!“嘶啦嘶啦”的聲音如同無數(shù)把鋼銼在同時摩擦神經(jīng)!整個門板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鐵鏈的嘩啦聲如同催命符!濃烈的血腥味和門外涌進(jìn)來的腥甜氣息混合在一起,濃得令人窒息!
沒有時間思考了!
我像被無形的鞭子抽中,猛地?fù)湎蚰莻€舊鞋柜!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陳默媽媽警告過“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此刻的陳默,他眼中那種瀕死的瘋狂和決絕,讓我別無選擇!
鞋柜很矮,很舊。我一把拉開最上面的抽屜——空的!只有幾團(tuán)干硬的灰塵。
下面!下面那個抽屜!
我顫抖著手,抓住下層抽屜冰冷的金屬拉手,猛地向外一拽!
抽屜里沒有鞋子。
只有一張……畫滿了東西的、厚厚的、硬紙板?
不!不是紙板!
我一把將它抓了出來!
入手沉重、粗糙、帶著一種奇特的質(zhì)感。像是一塊……木板?大概有A4紙大小,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什么更大的東西上硬生生切割下來的。
木板的正面,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用某種暗紅色的、早已干涸發(fā)黑的顏料,畫滿了無數(shù)扭曲、繁復(fù)、令人看一眼就頭暈?zāi)垦5姆枺∧切┓柸缤m纏在一起的毒蛇,又像是無數(shù)只窺視的眼睛,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和古老氣息!它們并非靜止,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還在極其緩慢地蠕動、流轉(zhuǎn)!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冰冷的氣息,正從這些符號中散發(fā)出來,與門外那瘋狂抓撓的邪異力量隱隱形成對抗!
是符咒?!
陳默家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而在這塊布滿邪異符咒的木板背面,則用同樣暗紅、但字跡更加潦草、仿佛刻刀硬生生鑿出來的巨大字體,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
**以血為引,封門絕戶!**
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慘烈、怨毒、不惜同歸于盡的瘋狂意志!
就在我抓住這塊詭異木板的瞬間——
“砰?。。 ?/p>
一聲前所未有的恐怖巨響,伴隨著木頭碎裂的刺耳爆鳴,猛地從門口傳來!
那根銹跡斑斑的粗鐵鏈,終于承受不住門外那非人力量的瘋狂撕扯和抓撓,其中一段鏈環(huán),在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硬生生崩斷了!
沉重的鐵鏈猛地垂落下來,砸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同時,那扇飽受摧殘的木門,靠近門鎖的位置,被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巨大的、不規(guī)則的豁口!一只……東西……猛地從豁口處伸了進(jìn)來!
那不是手!
那是一只……爪子?!
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滿了粘膩的、如同瀝青般的黑色粘液!指甲長得離譜,彎曲、烏黑、如同淬了劇毒的彎鉤,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此刻,那烏黑的指甲正瘋狂地抓撓著門板的內(nèi)側(cè),試圖將那個豁口撕扯得更大!木屑像雪花一樣飛濺!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甜膩、更加令人作嘔的腐臭腥風(fēng),如同開閘的洪水,從那個破洞中狂涌而入!
“嗬……嗬……” 門外,響起了一種非人的、如同破舊風(fēng)箱般的沉重喘息聲,充滿了貪婪和暴戾!
它要進(jìn)來了!
木板入手冰冷沉重,那些蠕動的暗紅符咒仿佛活物般吸吮著我掌心的溫度。門外豁口處探入的利爪瘋狂撕扯,木屑如雪崩般飛濺!青灰色的爪尖每一次刮擦都帶起刺耳的“嘶啦”聲,門板向內(nèi)凸起的弧度越來越大,瀕臨徹底崩碎!腥甜腐臭的狂風(fēng)從破洞灌入,帶著門外那“嗬嗬”的貪婪喘息,如同地獄的號角!
“以血為引!”陳默嘶啞的吼叫在恐怖的噪音中幾不可聞,卻像燒紅的烙鐵燙進(jìn)我混亂的腦海!他染血的左手死死摳著地面,指向我手中的符咒木板,眼神是瀕死野獸最后的瘋狂燃燒,“快!抹上去!抹在門上!”
血!陳默的血!地上那灘刺目的暗紅!
沒有思考的時間!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我?guī)缀跏菗涞乖诘?,右手緊攥著那塊冰冷邪異的符咒板,左手狠狠按進(jìn)陳默身下那灘粘稠、尚帶余溫的血泊之中!
冰冷的觸感!粘膩的腥氣!
左手瞬間被粘稠的暗紅浸透!灼熱與冰冷兩種極端的感覺順著指尖瘋狂上竄,帶來一種詭異的麻痹感!我來不及感受這異樣,沾滿鮮血的手掌猛地抬起,狠狠按向那布滿蠕動符咒的木板背面!
“噗嗤!”
一聲輕微卻令人牙酸的粘膩聲響。我的血手與符咒板接觸的剎那,那些原本干涸發(fā)黑、如同沉睡毒蛇般的暗紅符咒,驟然亮起!不是溫暖的光,而是一種冰冷、粘稠、仿佛來自幽冥深處的暗紅色幽光!光芒在符咒線條中急速流淌,發(fā)出細(xì)微卻刺耳的“滋滋”聲,如同冷水滴入滾油!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氣息,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一種古老怨毒的意志,猛地從符咒板中爆發(fā)出來!
就是現(xiàn)在!
“啊——?。?!” 我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這塊被雙重鮮血激活、散發(fā)著不祥紅光的符咒板,狠狠拍向那扇搖搖欲墜、被利爪撕扯出巨大豁口的門板!
目標(biāo)——正是那豁口邊緣,青灰色利爪瘋狂抓撓的區(qū)域!
“砰?。?!”
符咒板重重砸在門板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強(qiáng)行按下了暫停鍵。
門板劇烈的震動、木屑的飛濺、門外瘋狂的抓撓和“嗬嗬”喘息……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只從豁口探入、布滿黑色粘液的青灰色利爪,像是突然被無形的寒冰凍住,所有的動作都凝固在半空。那彎曲烏黑、閃爍著寒芒的指甲,距離我的鼻尖,不足一寸!濃烈的腥甜腐臭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我暈厥。
緊接著——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按上冰凍的生肉!
符咒板與門板接觸的位置,那些被陳默和我鮮血浸染激活的暗紅符咒,驟然爆發(fā)出刺目欲盲的幽藍(lán)光芒!這光芒如同活物,瞬間沿著門板上被利爪撕裂的木質(zhì)紋理瘋狂蔓延、灼燒!
“嗷吼——?。?!”
一聲凄厲到無法形容、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暴怒的慘嚎,猛地從門外炸響!這聲音不再是之前的“嗬嗬”喘息,而是某種非人存在的靈魂被撕裂時發(fā)出的終極尖叫!震得整個房間都在嗡嗡作響!
那只被幽藍(lán)光芒灼燒到的青灰色利爪,如同接觸到了最可怕的毒藥和烈焰!覆蓋其上的粘稠黑液瞬間沸騰、汽化,發(fā)出“滋滋”的恐怖聲響!青灰色的皮膚在幽藍(lán)光芒下迅速變得焦黑、龜裂!幾縷粘稠如瀝青的黑煙,帶著刺鼻的焦臭味,從爪子上冒了出來!
“嗷——?。。 ?/p>
利爪觸電般猛地縮了回去!速度快得只剩下殘影!
門外傳來重物撞擊墻壁和翻滾的混亂巨響,伴隨著那非人存在持續(xù)不斷的、飽含痛苦與狂怒的凄厲咆哮!那聲音充滿了驚惶和難以置信,仿佛遇到了天敵!
有效!這邪異的符咒真的有效!
但代價……
“呃!” 我悶哼一聲,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劇痛猛地從緊握著符咒板的右手掌心竄入!仿佛無數(shù)根淬了寒毒的冰針順著血管瞬間刺遍全身!眼前陣陣發(fā)黑,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符咒板上的幽藍(lán)光芒并未熄滅,反而像是貪婪的活物,正瘋狂地汲取著我的生命力和某種……更本質(zhì)的東西!一股難以抗拒的虛弱感伴隨著刺骨的陰寒,瞬間席卷全身!
“不……不能松手……” 陳默虛弱的聲音如同蚊蚋,卻帶著最后的清醒,“它……它在反噬……撐住……撐到……”
他艱難地抬起沒受傷的手,指向窗外。
窗外,最后一絲鉛灰色的天光,正被無邊的、濃得化不開的墨黑徹底吞噬。
天黑了。
就在夜幕完全降臨的剎那——
嗡——!
整個房間,不,是整個單元樓,甚至整個馨苑小區(qū),所有的燈光——無論是頭頂那盞昏黃的白熾燈,還是窗外遠(yuǎn)處其他樓棟零星的光點——毫無征兆地,齊刷刷熄滅!
絕對的黑暗,如同沉重的墨汁,瞬間灌滿了整個世界!伸手不見五指!
只有我手中那塊緊貼在門板上的符咒板,依舊散發(fā)著冰冷、粘稠的幽藍(lán)光芒,如同黑暗深淵中唯一一盞不祥的鬼燈!這光芒照亮了門板上那個猙獰的破洞,照亮了地上陳默身下那灘刺目的血跡,也照亮了我自己因痛苦和恐懼而扭曲的臉。
黑暗并未帶來安全。相反,一種更深沉、更宏大、更令人絕望的恐怖,伴隨著這絕對的黑暗,轟然降臨!
門外那非人存在的痛苦咆哮消失了。
死寂。
比剛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死寂。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投入了冰冷的瀝青池中。
但這死寂中,卻蘊(yùn)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注視。
無數(shù)道視線!
冰冷、粘稠、充滿貪婪、惡毒、戲謔……如同實質(zhì)般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從墻壁的縫隙、從天花板的角落、甚至從虛無的黑暗中……穿透而來!死死地鎖定在散發(fā)著幽藍(lán)光芒的符咒板上,鎖定在符咒板后面、門內(nèi)的我和陳默身上!
是“它們”!不止一個!陳默媽媽紙條上的警告在腦中尖嘯——**規(guī)則是活的!它在看著!**
這鋪天蓋地的注視,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巨山,狠狠壓在我的靈魂上!手中的符咒板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冰冷,那股汲取生命力的吸力驟然增強(qiáng)了十倍!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冰冷的汗水瞬間浸透了全身!
“呃啊……” 陳默發(fā)出一聲更加痛苦的呻吟,在絕對的黑暗和那恐怖的注視下,他的身體抽搐著,失血和寒冷正迅速帶走他最后一點生命力。
完了嗎?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被這符咒吸干,然后被門外的怪物撕碎,或者被黑暗中那無數(shù)道目光的主人分食?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將徹底淹沒我殘存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