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陳誠卸下背簍,抽出麻繩和小斧頭,手腳麻利地在幾條獸道上布下簡易的套索。
打結(jié)、固定、偽裝,一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半點不帶含糊。
“老天爺保佑,給開個張吧!”
他心里念叨一句,尋了個能擋風(fēng)的雪窩子蹲了進(jìn)去,耐著性子等。
雪光映著天色,一點點從灰蒙蒙變得透亮。
就在陳誠凍得手腳都快沒知覺,心里頭直犯嘀咕的時候,前方不遠(yuǎn)處的矮樹叢里,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輕響。
他精神一振,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只灰毛兔子,肥滾滾的,從樹叢后頭探頭探腦地鉆了出來,一蹦一跳,不偏不倚,正朝著他設(shè)下的一個套索奔去!
陳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越來越近了…
眼瞅著那肥兔子一頭就要撞進(jìn)繩套!
偏偏這時,不知打哪兒來的一股邪風(fēng),卷著樹梢的積雪,“嘩啦”一下,兜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兔子何曾見過這陣仗,嚇得一激靈,身子在半空硬生生扭了個彎,嗖地一下,從另一個方向躥得沒了影。
“操!”
陳誠懊惱地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雪沫子都被震飛了。
他娘的,就差那么一點!
不過,這點小挫折,還不至于讓他打退堂鼓。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重新檢查了一遍套索,將位置又往更隱蔽的地方挪了挪,用雪和枯枝敗葉仔細(xì)偽裝好。
做完這一切,他又縮回雪窩子里,繼續(xù)貓著。
這一貓,就從天剛蒙蒙亮,等到了日頭開始偏西。
雪一直在下,時大時小,寒氣凍得人骨頭縫里都冒涼風(fēng)。
陳誠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手腳也凍得有些僵硬,正琢磨著是不是該撤了,明天再來碰碰運(yùn)氣。
就在這時——
“咔嚓!”
一聲極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脆響,從不遠(yuǎn)處的老榆樹方向傳了過來。
成了!
陳誠一個激靈,所有的疲憊和寒冷瞬間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一顆心怦怦直跳,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他三步并作兩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疾沖過去。
果然,在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老榆樹底下,他特意布下的那個用雙股麻繩做的、最結(jié)實的套索,此刻正繃得筆直!
套索的另一端,一只半大不小的狍子,正發(fā)了瘋似的拼命掙扎,積雪被它刨得四處飛濺。
“好家伙!”
陳誠的嘴角咧到了耳根,這只狍子,膘肥體壯,毛色油亮,少說也得有三十來斤!
這要是扛回去,曉瑩見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他按捺住心頭的狂喜,沒有立刻上前。
這畜生受了驚,正是力氣最大的時候,貿(mào)然靠近,容易被它傷到。
陳誠耐著性子,等那狍子掙扎的力道漸漸小了,喘息聲也越來越粗重,估摸著是快筋疲力盡了,他才從背簍里抽出那把小手斧。
他屏住呼吸,覷準(zhǔn)一個機(jī)會,猛地竄上前,掄起手斧,用斧背狠狠一下,砸在了狍子的后腦頸窩處!
“嗚——”
狍子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悲鳴,四肢抽搐了幾下,便徹底癱軟了下去,再沒了動靜。
陳誠上前探了探鼻息,確定這大家伙死透了,才長長舒了口氣。
他解開緊勒在狍子脖子上的套索,將這沉甸甸的獵物往肩上一扛。
“曉瑩,等著,哥給你弄好吃的來了!”
他咧著嘴,心里美滋滋的,扛著這三十多斤的狍子,腳步沉穩(wěn),朝著家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這狍子分量著實不輕,壓得他額頭青筋都蹦了蹦,呼吸也粗重起來。
可一想到曉瑩瞧見這狍子時歡喜的模樣,他渾身就跟有使不完的勁兒似的,腳下生風(fēng)。
離家還有一段距離,遠(yuǎn)遠(yuǎn)的,陳誠就聽見自家院子里傳來一陣嘈雜的叫罵聲,中間還夾雜著“砰砰”的拍門聲。
“郭曉瑩!你個臭娘們!給老子開門!”
“躲在里面當(dāng)縮頭烏龜是吧?信不信老子把這門給你卸了!”
一個有些耳熟的公鴨嗓,囂張跋扈。
陳誠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扛著狍子的肩膀都緊了緊,腳下的步子陡然加快,幾乎是小跑著沖向自家院子。
院門口,果然圍著三四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
為首的那個,二十出頭的年紀(jì),頭發(fā)染得黃不拉幾,正抬腳踹著他家那扇本就不怎么結(jié)實的木門,嘴里罵罵咧咧。
“秦天賜?”
陳誠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個帶頭的家伙,正是他那個好吃懶做、游手好閑的表弟,村里有名的滾刀肉。
秦天賜踹門的動作一頓,聞聲扭過頭來。
當(dāng)他看到陳誠,以及陳誠肩上扛著的肥碩狍子時,那雙不安分的眼睛在狍子身上溜溜打轉(zhuǎn),貪婪之色毫不掩飾。
“喲,這不是我表哥嘛!發(fā)財了啊?”秦天賜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語氣帶著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兒,“這大家伙,從哪個山神爺那兒請來的?”
陳誠將肩上的狍子往地上一放,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他往前一步,正好擋在了秦天賜和房門之間,聲音冷得像這冬日的寒風(fēng):“你帶這么些人,堵我家門口,想干什么?”
“瞧表哥你這話說的,多見外!”秦天賜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我這不是聽說表嫂一個人在家,怕她悶得慌,特意帶兄弟們過來陪她說說話,熱鬧熱鬧嘛。再說了,最近哥幾個手頭有點緊,聽說表哥你最近走了運(yùn),想著......能不能勻點給兄弟們花差花差?”
他身后那幾個小年輕也跟著嬉皮笑臉地起哄。
“就是就是,天賜哥說得對,都是親戚,互相幫襯不是應(yīng)該的嘛!”
“表哥,你這打著這么大個的獵物,肯定賣不少錢吧?借我們點,回頭手頭寬裕了就還你!”
這話里的刺兒,陳誠聽得明明白白。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
“我沒錢?!标愓\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沒錢?”秦天賜嗤笑一聲,下巴朝著地上的狍子一揚(yáng),“這玩意兒,怕是能換不少好東西吧?哥幾個也不貪心,賣了之后,分我們一半,這要求,不過分吧,表哥?”
“做夢!”陳誠牙縫里迸出一個字,冰冷刺骨。
陳誠胸膛劇烈起伏,一聲不吭,猛地抓起地上那只分量十足的狍子,掄圓了,裹挾著一股勁風(fēng),直直砸向秦天賜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