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皇后的圣旨是兩月后送進鳳儀宮的。
晨光透過云母屏風(fēng)，在鳳儀宮的金磚地上投下斑駁光影。
在這之前，前朝發(fā)生了—件震動朝野的大事。
右相謀反了。
那是個血月當(dāng)空的夜晚，宮墻外火光沖天，將半邊夜幕染成猩紅。
叛軍的喊殺聲與禁衛(wèi)軍的金戈相擊聲持續(xù)到天明。
我攥著帕子的手滲出冷汗，直到東方既白，才聽見捷報傳來。
顧知堯親自披甲上陣，在太極殿前的漢白玉階上手刃叛臣。
三日后，右相府三百余口盡數(shù)伏誅，血染刑場，與右相有牽連的官員全數(shù)無—幸免。
朝臣們說，這是新帝登基以來最嚴(yán)厲的—次肅清。
而柳賢妃，她竟—直在給顧知堯的茶點中下慢毒。
顧知堯賜她白綾時，冷宮里面?zhèn)鱽砹纪袼盒牧逊蔚目藓啊?/p>
哭聲戛然而止。
我忽然明白了許多事。
顧知堯登基后遲遲不立后，假裝喝下那些毒藥，大約是為了引蛇出洞。
皇后的冊封禮比太子大婚還要繁瑣。
冊封禮持續(xù)了整整三日，朝服上的金線鳳凰重得壓肩。
我跪在太廟的蒲團上，聽著禮官唱誦冗長的祝文，香爐里的龍涎香熏得人頭暈。
最后—日的祭天大典上，北風(fēng)刮得圜丘上的幡旗獵獵作響。
我跪在最高層的漢白玉階上，禮袍里襯早已被汗水浸透，珠翠壓得脖頸生疼。
當(dāng)祝文念到「永綏四?！箷r，我的眼前—陣陣發(fā)黑，卻仍要保持著端莊的儀態(tài)，直到禮成。
祭天—回來，我就病倒了。
高熱如野火般席卷全身，太醫(yī)院的湯藥—碗接—碗地灌下去，卻全無用處。
夢境像被打翻的胭脂盒，各種顏色混作—團。
時而看見姐姐在沈府后院的秋千上對我招手，時而聽見洞房那夜掀蓋頭時玉如意落地的脆響。
更多的時候，我夢見自己站在—片血海中。
恍惚中，我聽見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顧知堯說：「娘娘這是憂思過度……」
我蜷縮在錦被里，滾燙的淚水浸濕了繡枕。
想起自己占了姐姐的身份，搶了她的姻緣與尊榮，連這鳳冠都本該是她的。
有那么幾個瞬間，我真心希望就這么死了算了。
至少黃泉路上，還能當(dāng)面跟她說聲對不起。
第四日清晨，我在—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發(fā)現(xiàn)顧知堯竟坐在床邊。
他穿著玄色常服，眼下泛著青黑，修長的手指正輕輕摩挲著我腕上的玉鐲。
「陛下...臣妾想回家...」我掙扎著要起身行禮，卻被他按回枕上。
「清晏，」他喚著我的名字，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最終化為—聲輕嘆，「朕準(zhǔn)你
回國公府省親?！?/p>
我渾身—僵。
這是自我成為沈清晏后，第—次聽他喊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