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三十七年的冬夜,寒風(fēng)如刀,卻割不斷鎮(zhèn)國公府沖天而起的烈焰與濃得化不開的血腥。
“蘇令鳶勾結(jié)外敵,意圖謀反,滿門抄斬!”
太監(jiān)尖利刺耳的宣判,是敲響蘇家百年忠烈喪鐘的最后喪音。火光映照著御林軍冰冷的甲胄,也映照著蘇令鳶眼中碎裂的世界。
她被粗暴地按在冰冷刺骨的地磚上,臉頰緊貼著父兄溫?zé)岬摹⑸形戳鞅M的鮮血。她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父親蘇震山——大晉的脊梁,一生為國征戰(zhàn)、忠心耿耿的鎮(zhèn)國公,被劊子手獰笑著斬下頭顱!那顆曾經(jīng)慈愛地?fù)崦l(fā)頂?shù)念^顱,滾落在她眼前,怒目圓睜。兄長蘇承志的怒吼被雪亮的刀光生生斬?cái)?,魁梧的身軀轟然倒塌。母親林氏,那個(gè)永遠(yuǎn)優(yōu)雅堅(jiān)韌的國公夫人,發(fā)出一聲杜鵑啼血般的悲鳴,猛地撞向朱紅的廊柱,血花凄厲地綻放在冰冷的空氣中,染紅了蘇令鳶最后的視線。
“不——!”撕心裂肺的絕望堵在喉嚨,化作無聲的嗚咽。她被拖死狗般拽起,一碗氣味刺鼻、顏色詭異的鴆酒被強(qiáng)行灌入喉中。辛辣、灼燒、劇痛瞬間蔓延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攪碎。視線模糊、旋轉(zhuǎn),最后定格在烈火中轟然墜落、扭曲變形的“忠烈傳家”匾額上。
瀕死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沼澤,吞噬著她殘存的意識。就在徹底沉淪的前一刻,兩道人影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她模糊的視野里。
是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庶妹蘇錦瑟,此刻卻容光煥發(fā),親昵地依偎在她那溫潤如玉、曾與她山盟海誓的未婚夫——三皇子蕭庭曄的臂彎中。兩人站在她那具散發(fā)著劣質(zhì)木材氣味的薄棺旁,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勝利者般的得意笑容。
蘇錦瑟俯下身,那張?jiān)鵁o數(shù)次對她露出依賴笑容的臉,此刻扭曲得如同惡鬼,聲音甜美如蜜,卻淬著世間最毒的汁液:“姐姐,安心去吧。你擋我路太久了……這鎮(zhèn)國公府的一切,還有三殿下,都該是我的!”
蕭庭曄的眼神冷漠如冰,再無半分昔日柔情,只是帶著一絲厭惡,催促道:“動(dòng)作快點(diǎn)。”
冰冷的鐵釘穿透棺木的鈍響,是蘇令鳶意識沉入無邊黑暗前最后的聽覺。蝕骨的怨恨、滔天的不甘、刻骨的冰冷將她徹底淹沒。
若有來世……若有來世!
她定要欺負(fù)她之人,血債血償!將這吸食忠骨、豢養(yǎng)奸佞的腐朽皇權(quán),付之一炬!
她蘇令鳶,從地獄爬回,定要化身修羅,焚盡這污濁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