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桃花開得正好,粉紅的花瓣像雪一樣飄落在青石路上。我牽著沈清和的手,踩著落英往前走,尾巴忍不住在身后搖出歡快的弧度。
"慢點跑。" 沈清和被我拽得踉蹌了幾步,無奈地笑著,"你阿姨要是看見我把她的寶貝女兒帶得這般野,怕是要拿桃花枝抽我。"
我回頭吐了吐舌頭,鼻尖突然嗅到熟悉的香氣。阿姨站在桃花樹下,紅衣似火,鬢邊別著朵新鮮的桃花。她手里的酒壺晃了晃,聲音里帶著笑意:"三百年了,沈仙君總算肯來青丘喝杯薄酒。"
沈清和對著阿姨深深作揖,白衣在桃花映襯下泛著柔和的光:"當(dāng)年之事,是我虧欠白瑤帝姬。"
阿姨突然笑出聲,將酒壺拋給他:"舊事休提。今日請你來,是要辦場桃花宴,讓青丘的小家伙們認(rèn)認(rèn),是誰家的仙君,讓我們阿璃魂牽夢縈了三百年。"
我臉頰發(fā)燙,剛要反駁,就見遠(yuǎn)處跑來一群毛茸茸的小狐貍,最小的那只撞在沈清和腿上,抬起頭睜著烏溜溜的眼睛:"你就是阿璃姐姐說的神仙哥哥?"
沈清和彎腰抱起小狐貍,指尖輕輕撓它的下巴:"正是。"
小狐貍突然尖叫一聲,從他懷里跳下來,躲到我身后:"你的劍... 你的劍在咬我!"
我們這才注意到,沈清和背上的昆侖劍正在微微顫動,劍柄上的昆侖鏡發(fā)出淡淡的金光。阿姨的臉色瞬間變了,把酒壺往石桌上一放:"看來這桃花宴,是辦不安生了。"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暗了下來。原本晴朗的日子,不知何時聚起了黑壓壓的烏云,桃花瓣被狂風(fēng)卷得漫天飛舞。沈清和將我護在身后,昆侖劍 "噌" 地出鞘,劍氣將襲來的黑氣劈成兩半。
"是魔氣!" 我聽見身后的狐妖們發(fā)出驚呼,"他們怎么敢闖青丘?"
沈清和的眉頭皺得很緊:"昆侖鏡修復(fù)后引來了魔修的殘余勢力。他們想要的,從來都不只是鏡碎片。"
阿姨突然從袖中取出一面銅鏡,鏡面亮起時,我看見無數(shù)魔修正圍著青丘的結(jié)界撞擊。為首的黑袍人手里拿著根骨笛,笛聲凄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是骨笛魔音。" 阿姨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三百年前,就是這笛聲破了青丘的防御。"
沈清和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阿璃,你還記得忘川河的擺渡人說過什么嗎?"
我猛地想起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叟,他說昆侖鏡不僅能聚散神魂,還能映照出萬物的本源。難道...
"昆侖鏡能找出魔修的弱點?" 我脫口而出。
沈清和點點頭,將昆侖劍遞給我:"只有你的心頭血能催動鏡中神力。照準(zhǔn)吹笛人。"
我接過劍,感覺掌心被劍柄硌得生疼。青丘的結(jié)界正在一點點破裂,小狐貍們嚇得縮成一團。阿姨的紅衣在黑氣中飄動,她正用盡全力修補結(jié)界,鬢邊的桃花已經(jīng)蔫了。
"別怕。" 沈清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三百年前我沒能護住你們,這次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青丘。"
我深吸一口氣,劃破掌心,將血滴在昆侖鏡上。鏡面瞬間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光芒所過之處,魔修們發(fā)出痛苦的慘叫。我看見吹笛人的真面目 ——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個用無數(shù)冤魂煉制的傀儡!
"攻擊傀儡的心臟!" 我大喊著,舉起昆侖劍。沈清和的仙力順著我的手臂注入劍中,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刃,直直劈向傀儡。
傀儡在光刃中化為灰燼,骨笛 "當(dāng)啷" 一聲掉在地上。烏云散去,陽光重新灑滿青丘,桃花瓣又開始慢悠悠地飄落。小狐貍們歡呼著跑出來,撿起地上的桃花瓣往我和沈清和身上撒。
阿姨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愧是我姐姐白瑤的女兒。" 她又看向沈清和,眼神柔和了許多,"今晚的桃花宴,可得多喝幾杯。"
沈清和笑著點頭,將昆侖劍收回鞘中。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手腕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黑色紋路,只是被衣袖遮住了大半。
宴席上,小狐貍們纏著沈清和講故事,他說起三百年前在昆侖修仙的日子,說起第一次遇見母親和阿姨時的情景。阿姨喝了很多酒,臉頰緋紅,偶爾插句話,眼角卻有淚光閃動。
夜深時,我送沈清和回客房。路過桃花林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從懷里取出個小盒子:"這個,本想在桃花宴上給你的。"
盒子里是支桃花簪,簪頭的桃花是用昆侖玉雕琢的,栩栩如生。我剛要接過,就看見他手腕上的黑色紋路突然蔓延開來,比白天時更濃了。
"你..." 我抓住他的手,聲音發(fā)顫,"你的傷還沒好?"
沈清和想把手抽回去,卻被我死死按住。他低頭看著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悲傷:"阿璃,有些債,不是三百年就能還清的。"
遠(yuǎn)處傳來阿姨的呼喚,我只好松開手??粗哌M客房的背影,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氐椒块g時,發(fā)現(xiàn)阿姨坐在我的床邊,手里拿著那封母親留下的信。
"阿璃,你可知昆侖鏡真正的用處?" 阿姨的聲音很輕,"它能聚散神魂,也能... 換魂。"
我的心猛地一沉,想起沈清和說過的話,想起他手腕上越來越濃的黑氣。難道他從一開始就打算...
"明日我會開啟青丘禁地。" 阿姨將信遞給我,"那里有株千年朱果,本該七百年后才熟,卻因昆侖鏡的神力提前結(jié)果了。"
我展開信紙,發(fā)現(xiàn)母親的字跡后面,還有幾行陌生的字,是沈清和的筆跡:"待朱果成熟,以我殘魂為引,凈化魔氣。阿璃,勿念。"
窗外的桃花瓣又開始飄落,像是在無聲地哭泣。我握緊手里的桃花簪,突然明白,有些恩情,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