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清晨是被鳥鳴喚醒的。我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里映出的紅衣身影，總覺得像在做夢。阿姨用桃木梳為我挽發(fā)，梳齒間纏繞著新鮮的桃花瓣，落在嫁衣上，像是撒了把粉色的星子。
“緊張嗎？” 她將那支鳳釵插進(jìn)我的發(fā)髻，寶石在晨光中流轉(zhuǎn)著紅光，“昆侖的仙君們規(guī)矩多，要是沈清和敢欺負(fù)你，阿姨就拆了他的昆侖墟?！?/p>
我笑著搖頭，指尖撫過嫁衣上金線繡的鳳凰。那鳳凰的眼睛是用朱果果核磨成的珠子，在光線下能看見里面流動的微光 —— 是母親的殘魂在守護(hù)。
殿外傳來小狐貍們的歡呼，我知道是沈清和來了。他今日穿了身大紅喜服，褪去了往日的清冷，眉眼間都帶著暖意。看見我時，他突然紅了耳根，手里的韁繩都差點(diǎn)抓不住 —— 馬背上馱著的，是昆侖特產(chǎn)的雪蓮子，用桃花瓣鋪著，層層疊疊像座小山。
“按昆侖的規(guī)矩，聘禮該用仙玉?！?他牽著我的手往外走，聲音里帶著笑意，“可我覺得，還是你喜歡的桃花最珍貴。”
迎親的隊(duì)伍從桃花林穿過，小狐貍們?nèi)鲋ò?，老狐妖們吹著骨笛，連忘川河的擺渡人都來了，送來壺能醉三百年的忘憂酒。最讓人驚喜的是，萬妖谷的白發(fā)狐妖竟也來了，還帶來份厚禮 —— 一株千年雪蓮，說是賠當(dāng)年的失禮。
“兩生花陣凈化了所有魔氣?！?她拍著我的肩膀，九條尾巴在身后展開，“你母親要是看見，該多高興?！?/p>
祭壇早已被布置成喜堂，三生石上纏滿了紅綢，石面新刻的字跡被朱砂填過，“三生石上刻三生” 幾個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沈清和牽著我站在石前，阿姨作為主婚人，舉起忘憂酒笑道：“今日以桃花為媒，以昆侖月為證，祝兩位……”
話音未落，就見昆侖劍突然從劍鞘里飛出，懸在我們頭頂。鏡面射出的光芒落在三生石上，竟映出未來的畫面：百年后的青丘，有個梳著雙丫髻的小狐貍，正追著只雪白的靈狐跑，發(fā)間也插著支桃花簪。
“那是……” 我指著畫面里的小狐貍，聲音發(fā)顫。
“是我們的女兒?！?沈清和握緊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人心頭發(fā)暖，“她繼承了你的狐火，也繼承了昆侖的仙力?！?/p>
拜堂時，昆侖劍突然發(fā)出嗡鳴，將鏡面里的畫面拓印在三生石上。我看見石面上的字跡漸漸完整，最后那句 “半為報恩半為情” 后面，又多了行小字：“青丘雪融昆侖月，歲歲桃花共枕眠?！?/p>
宴席上，忘川河的擺渡人喝醉了，拍著桌子說漏了嘴。原來三百年前，是他受沈清和所托，每次我偷溜出青丘，都在暗中護(hù)我周全。
萬妖谷的白發(fā)狐妖也紅了眼眶，說母親當(dāng)年為了護(hù)她逃離魔修追殺，才錯過了最佳的渡劫時機(jī)。“都是些陳年舊事了。” 她灌下杯酒，“如今看著你們，才算明白什么是圓滿?！?/p>
沈清和帶我去給昆侖劍敬酒時，劍里突然傳來聲輕響 —— 是那縷被凈化的心魔，竟化作顆透明的珠子，落在我掌心?！八闶恰?隨份禮?！?他的聲音在珠子里響起，帶著釋然，“以后別再念著我了?！?/p>
珠子被沈清和嵌進(jìn)鳳釵的寶石旁，成了獨(dú)一無二的點(diǎn)綴。我知道，那些傷痛的過往，終于化作了彼此成長的印記。
夜深時，我靠在沈清和懷里看月亮。青丘的月亮是粉色的，昆侖的月亮是銀色的，此刻卻在天際匯成團(tuán)溫柔的光。他指尖撫過我眉心的雪絨花，那里早已與狐珠相融，成了我們共有的印記。
“還記得你說要報恩嗎？” 他低頭吻我的額頭，聲音里帶著笑意，“現(xiàn)在該我報答你了?！?/p>
我笑著捂住他的嘴，卻被他握住手腕。遠(yuǎn)處傳來桃花落地的輕響，像是時光在低語。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尋找，原來都只是為了此刻 —— 他在我身邊，月光在我們身上，未來在三生石上，清晰得像幅畫。
這一夜，讓我第一次嘗到了幸福，妙處難與君說……
第二天清晨，我在沈清和懷里醒來，發(fā)現(xiàn)窗臺上多了支昆侖玉雕琢的桃花簪，簪頭刻著行小字：“余生請多指教。”
窗外的桃花開得正好，只聽昆侖劍發(fā)出聲輕吟，像是在應(yīng)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