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光微熹。長空云朗背著那根灰撲撲的“沉星木”棍，獨自一人踏上了通往鐵掌門的石階。山門巍峨，黑底金字的“鐵掌門”牌匾懸于其上，透著一股沉凝的江湖氣。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口因離別師父而產(chǎn)生的空落與體內(nèi)那如影隨形的灼熱感，眼神重新變得沉靜如水。
門內(nèi)巨大的練武場上，青石板被晨光鍍上一層冷硬的釉色。五十名通過選拔的新晉弟子整齊站立，神情各異，或興奮，或緊張，或帶著世家子弟的倨傲。云朗悄然融入隊伍末端，目光掃過前方高臺。
高臺上，掌門林振山端坐正中，年約五旬，面容方正，膚色古銅，一雙大手骨節(jié)粗大，隨意搭在扶手上便似有千鈞之力。他眼神沉穩(wěn)，不怒自威，周身氣息凝練如磐石。副掌門蕭也立于其側(cè)，身形精瘦，眼神銳利如鷹隼，目光掃過臺下，帶著審視的意味。幾位堂主分列兩旁，氣勢沉凝。
黃衣少女林小蝶，此時正一臉得意地站在林振山身后，看到云朗進(jìn)來，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無聲地做了個口型：“等著瞧！”
分配儀式開始。蕭也副掌門聲音洪亮，宣布此次選拔前五名天賦卓絕者將由掌門及副掌門親自指定。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帶著羨慕與期待。
林振山已多年未收徒，現(xiàn)場之人都盼著能入蕭也副掌門眼。
就在此時，林小蝶居然不顧規(guī)矩湊近父親，眾人見狀無人干預(yù)似乎習(xí)以為常。林小蝶附到父親耳邊，飛快地低語了幾句，眼神瞟向云朗的方向，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林振山眉頭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目光投向隊伍末端的云朗，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平靜，卻帶著洞穿人心的力量，云朗只覺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全身，但他挺直脊背，坦然迎視。
片刻沉寂后，林振山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長空云朗?！?/p>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在云朗身上，充滿了驚愕、不解，甚至嫉妒。一個穿著寒酸、毫無背景的新人，憑什么？
“即日起，入我門下，為關(guān)門弟子?！绷终裆降脑捳Z如同重錘，敲在眾人心頭，激起一片低低的嘩然。關(guān)門弟子！這意味著掌門傾囊相授，地位尊崇！
林小蝶對著云朗得意地?fù)P起下巴，挑釁般地做了個鬼臉，仿佛在說：看吧，這就是得罪本小姐的下場！
拜師儀式在鐵掌門莊嚴(yán)肅穆的“演武堂”舉行。香爐青煙裊裊，供奉著歷代祖師牌位。云朗依循古禮，三跪九叩，敬茶奉師。
“弟子長空云朗，拜見師父?！痹评事曇羟謇剩瑒幼饕唤z不茍。
林振山接過茶盞，淺啜一口，沉聲道：“既入我門，當(dāng)守門規(guī)，尊師長，友同門，勤修苦練，不得懈怠。望你日后，不負(fù)此名，不負(fù)此身?！痹捳Z平淡，卻重逾千鈞。
“弟子謹(jǐn)遵師命。”云朗肅然應(yīng)道。
禮畢，林振山并未立刻傳授武藝，而是將云朗帶至內(nèi)堂，引見同門。
內(nèi)堂已有數(shù)人等候。為首一人，年約二十七八，面容俊朗，氣度溫潤，正是大師兄陳俊。他見到云朗，臉上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快步迎上：“小師弟！終于盼到你來了！我是大師兄陳俊，以后有事盡管開口！”
他身后站著一位身材魁梧、面龐黝黑的青年，是三師兄吳剛，對著云朗憨厚地點了點頭。另一位身材精悍、眼神活絡(luò)的青年則是四師兄孫明，好奇地打量著云朗。還有兩位氣息沉穩(wěn)、年歲稍長的師兄，是五師兄和六師兄。
林小蝶抱著手臂站在一旁，下巴抬得老高，一副“懶得理你”的模樣。
林振山指向林小蝶：“這是你二師姐，林小蝶?！?/p>
云朗依禮躬身：“見過二師姐?！?/p>
林小蝶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看也不看他。
陳俊立刻笑著打圓場，親昵地拍了拍云朗的肩膀，聲音刻意提高了幾分：“小師弟別見外！二師妹性子直爽，其實心地最是善良！我們幾個師兄弟感情都好得很，尤其是我和二師妹，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他說這話時，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林小蝶，帶著明顯的討好。
林小蝶只是撇撇嘴，沒接話。
大師兄陳俊領(lǐng)著云朗去往后山弟子精舍安頓。一路上，陳俊談笑風(fēng)生，對云朗極為熱情，話里話外不斷強調(diào)著自己與林小蝶關(guān)系如何親近，在門內(nèi)如何有威望，言語間帶著一股無形的優(yōu)越感。
“小師弟，以后在門內(nèi)遇到任何麻煩，只管來找大師兄！二師妹那邊……咳，她小孩子脾氣，你多讓著點，看在大師兄我的面子上，別跟她計較?！标惪⌒θ轁M面，言語間卻隱隱將云朗置于一個需要他“罩著”的位置。
云朗只是淡淡應(yīng)著，心中自有分寸。
次日清晨，云朗前往正殿拜見師父林振山。林振山并未多言，只遞給他一本薄薄的冊子，封面是幾個遒勁大字——《鐵砂掌譜·卷一》。
“此乃本門筑基掌法根本。招式雖簡，然根基所在，萬勿輕視。勤加參悟，若有不明，可來問我，或請教你大師兄、二師姐?！绷终裆秸Z氣平淡，目光卻深邃，似乎想從云朗臉上看出些什么。
云朗雙手接過：“謝師父，弟子定當(dāng)用心?！彼致砸环?，掌譜所載招式確實簡潔質(zhì)樸，發(fā)力法門也相對粗疏，遠(yuǎn)不如灰胡子所授“驚濤掌”的精妙與對體內(nèi)火力的疏導(dǎo)之效。但他明白，這是入門必修，亦是融入門派的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