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掌門那劫后余生的慘淡空氣,混合著濃重的藥味和若有似無的血腥,沉甸甸地壓在長空云朗的心頭。他盤坐在臨時清理出的靜室中,窗外是斷壁殘垣的輪廓,在暮色中如同猙獰的巨獸骨骸。百草翁的話,如同冰冷的判詞,在他腦中反復(fù)回蕩:“千年玄冰魄……寒煞淵……”
兩條路,如同兩道深淵橫亙眼前。
一條是等。等那體內(nèi)蟄伏的玄火再次蘇醒,焚心蝕骨。以他此刻經(jīng)脈枯萎、氣??萁叩臍堒|,能撐過下一次火毒爆發(fā)的幾率,微乎其微。結(jié)局,無非是化作一捧無人知曉的灰燼,消散在這他剛剛為之浴血奮戰(zhàn)過的廢墟之上。
另一條,便是闖。闖入那連銀背鐵爪猿都盤踞的禁地深處,闖入那飛鳥難越、寒氣蝕骨的“寒煞淵”。九死一生?十死無生?但終究,有一線飄渺的生機。這一線生機,是他與體內(nèi)那狂暴玄火、與這殘酷命運繼續(xù)角力的唯一籌碼。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懸掛的青皮小葫蘆。葫蘆表面黯淡無光,入手冰涼,卻仿佛還殘留著灰胡子師父粗糙掌心的溫度。一股濃烈的思念涌上心頭,混雜著難以言喻的酸楚?!皫煾浮痹评薀o聲低語,指腹用力擦過葫蘆底部的奇異紋路,仿佛想從那冰冷的觸感中汲取一絲力量,“若你在……定有第三條路吧?”可惜,回應(yīng)他的只有窗外嗚咽的風(fēng)聲和心口隱隱傳來的、如同余燼復(fù)燃般的灼痛。沒有第三條路了。
決心,在孤寂與痛楚中淬煉得愈發(fā)堅硬。他起身,走向林振山所在的臨時議事處。
“……寒煞淵?”林振山聽完云朗的轉(zhuǎn)述,本就布滿滄桑的臉上瞬間又添了幾分凝重,白發(fā)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刺目。他沉默良久,眼中掙扎之色閃過,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夾雜著決絕:“為師與你同去!鐵掌門已欠你太多,蝶兒她……”提到女兒的名字,他喉頭猛地哽住,用力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泛白,“……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為你搏這一線生機!”
“師父不可!”云朗斬釘截鐵地拒絕,聲音雖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門內(nèi)百廢待興,人心浮動,趙家余孽尚在暗處窺伺。您是鐵掌門的定海神針,是弟子們的主心骨。您若不在,這剛在血火中殘存下來的基業(yè),頃刻間便會分崩離析。林師姐……她拼死守護(hù)的,不僅是弟子,更是鐵掌門的薪火!”他眼神望向窗外那片被黑暗籠罩的后山,心中卻是想到當(dāng)日巨猿的異樣。這并非虛言安慰,而是源于禁地中那巨猿最后看向他時,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復(fù)雜與……指引?
林振山身形微顫,看著眼前少年蒼白卻堅毅的臉龐,看著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齡的清醒與擔(dān)當(dāng),最終,所有的勸阻都化作一聲更深的、飽含了無力與托付的長嘆。他不再堅持,只是重重拍了拍云朗未受傷的右肩,那力道,沉得仿佛要將所有的希望與愧疚都壓上去?!昂煤⒆印钪貋?!一定要活著回來!”
接下來的兩日,林振山傾盡鐵掌門最后一點儲備,為云朗備齊了行裝。幾瓶氣味辛辣的“驅(qū)瘴丸”和補益元氣的“固元丹”,一小罐氣味刺鼻的蛇蟲避忌藥粉,一把精鐵打造的強弓配上一壺淬了麻藥的箭矢——這是林振山親自從庫房深處尋出的利器,弓身黝黑,入手沉重,散發(fā)著冰冷的殺氣。此外,還有堅韌的繩索、火折、水囊和足夠數(shù)日的干糧肉脯。
第三日,天光未明。長空云朗去跟林振山辭行,又來到師姐墳前跪拜辭行。最后看了一眼師姐的墓碑喃喃道:“師姐你放心,你用命換我活下來,我一定會讓自己活下去?!?/p>
長空云朗背起行囊,挎上強弓,手中緊握著那根布滿裂痕卻依舊沉重的沉星木棍,如同一個即將踏入幽冥的孤魂,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鐵掌門后山更加濃重的黑暗之中。
目標(biāo),禁地深處——寒煞淵。
南疆自從斬龍崖出現(xiàn)之后,斬龍崖上幾乎斷絕妖獸蹤影,斬龍崖下也幾乎沒有人煙。但是世事無絕對,就像被焚滅的那個村子。崖下有人族遺民,崖上亦有人族難涉足之地遺留的妖獸后裔。而禁地顯然就是這類險地的存在。
重返禁地邊緣,空氣驟然變得不同。昨日熟悉的草木氣息被一種陳腐、潮濕,混雜著淡淡腥臊和奇異甜膩的味道取代。參天古木的枝葉遮天蔽日,將本就熹微的晨光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光怪陸離的暗影。腳下是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層,踩上去綿軟無聲,卻又仿佛隨時會陷下去,吞噬一切闖入者。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連蟲鳴鳥叫都絕跡了,只有風(fēng)穿過藤蔓縫隙時發(fā)出的、如同鬼魂嗚咽般的低泣。
云朗在那片曾遭遇巨猿和林小蝶遇險的空地邊緣停下,屏息凝神,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的密林深處。他刻意停留了小半個時辰,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如同巖石。然而,除了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再無任何回應(yīng)。那曾對他表現(xiàn)出奇異反應(yīng)的銀背鐵爪猿,蹤跡全無。
“看來,終究是要靠自己了?!痹评市闹心睿詈笠唤z僥幸散去。他不再遲疑,根據(jù)林振山描述的模糊方位和空氣中愈發(fā)明顯的陰寒濕氣指引,向著禁地更深、更幽暗的腹地,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沒有路。只有盤根錯節(jié)的虬枝,垂落如簾的藤蔓,以及腳下濕滑的苔蘚和深不見底的腐葉坑。每一步都需萬分小心。強弓在手,箭已搭弦,沉星木棍隨時準(zhǔn)備揮出。他的精神高度緊繃,殘破的經(jīng)脈中,那微弱的內(nèi)息在《龜息養(yǎng)元訣》的引導(dǎo)下艱難流轉(zhuǎn),如同微弱的燈火,照亮著身體內(nèi)部因傷痛和火毒威脅而遍布的黑暗荊棘,也支撐著他疲憊不堪的軀體。
深入約莫一個時辰后,前方豁然出現(xiàn)一片被巨大氣根纏繞的濕地。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腥甜。就在他試圖繞開一處渾濁水洼時,異變陡生!
“嘶嘶——!”
刺耳的摩擦聲從右側(cè)一株纏繞著巨藤的古樹后響起!緊接著,一道粗大得令人心悸的暗影如同離弦的巨弩,帶著腥風(fēng),閃電般噬向云朗的脖頸!
巨蟒!
其頭顱竟有半個人身大小!三角形的蛇頭上覆蓋著暗青色的鱗片,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冷光。一雙豎瞳呈現(xiàn)出詭異的暗金色,死死鎖定云朗,充滿了冰冷、貪婪的殺意。血盆大口張開,露出慘白的、倒鉤般的毒牙,一股令人頭暈?zāi)垦5男瘸魵庀涿娑鴣恚?/p>
云朗瞳孔驟縮!生死關(guān)頭,被灰胡子和瀑布錘煉出的戰(zhàn)斗本能瞬間爆發(fā)!他來不及開弓,身體猛地向左側(cè)后仰,一個狼狽卻極其有效的“鐵板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足以咬斷牛頸的致命噬咬!腥臭的蛇吻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帶起的勁風(fēng)刮得臉頰生疼。
巨蟒一擊落空,龐大的身軀靈活得超乎想象,粗壯的蛇尾如同鋼鞭,帶著凄厲的破空聲,攔腰橫掃而來!這一擊范圍極大,封死了云朗所有閃避空間!
“喝!”云朗低吼一聲,強提一口氣,內(nèi)力灌注雙腿,猛地蹬地騰空!同時,他手中的沉星木棍灌注了殘余的“偽靈力”,帶著風(fēng)雷之聲,狠狠砸向橫掃而來的蛇尾!
“砰!”
沉悶的巨響!棍身傳來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云朗只覺得雙臂劇震,虎口瞬間崩裂,鮮血迸出!整個人如同被攻城錘擊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大樹上,震得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喉頭一甜,險些噴出血來。那巨蟒的鱗甲堅硬如鐵,沉星木棍竟只在其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巨蟒吃痛,發(fā)出更加暴怒的嘶鳴,暗金色的豎瞳兇光爆射,竟隱隱泛起一層妖異的紅光!云朗與之對視的剎那,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仿佛有無數(shù)細(xì)針攢刺,眼前景物一陣模糊扭曲,一股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直沖頭頂!
“幻術(shù)?!”云朗心中駭然,這巨蟒竟已初開靈智,擁有惑人心神的天賦!
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和血腥味瞬間驅(qū)散了部分眩暈。就在這時,巨蟒龐大的身軀再次撲近,蛇口大張,一股濃稠的、散發(fā)著刺鼻腥臭的墨綠色毒霧如同噴泉般洶涌噴出,瞬間籠罩了云朗所在的區(qū)域!
毒霧觸碰到周圍的草木,立刻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葉片迅速枯萎焦黑!云朗屏住呼吸,身形急退,但毒霧彌漫極快,一絲腥甜的氣息還是鉆入了鼻腔,頓時感到一陣胸悶氣短,眼前發(fā)黑。
生死一線!云朗眼中厲色閃過,強壓傷勢和毒霧帶來的不適,終于抓住了反擊的空隙!他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猛地向后躍開兩步,同時,強弓瞬間拉至滿月!冰冷的箭簇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藍(lán)的寒光(麻藥),牢牢鎖定巨蟒因噴吐毒霧而暴露出的、相對脆弱的咽喉下方!
“嘣——!”
弓弦震響!淬毒箭矢化作一道模糊的烏光,撕裂毒霧,精準(zhǔn)無比地貫入巨蟒咽喉下方那片細(xì)密的鱗片縫隙!
“噗嗤!”
箭矢入肉近半!巨蟒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痛苦嘶鳴,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起來,粗壯的蛇尾將周圍的樹木掃得木屑紛飛!麻藥和劇痛讓它陷入了狂暴!
云朗不敢有絲毫停頓!他強忍著經(jīng)脈撕裂般的痛楚,將《驚濤掌》的發(fā)力法門融入身法,如同鬼魅般繞著狂暴的巨蟒游走。沉星木棍化作一道道灰色殘影,不再追求硬撼,而是如同毒蜂蟄刺,專挑巨蟒的七寸、眼睛、以及箭傷周圍的薄弱處猛攻!每一次棍點,都伴隨著微弱的“偽靈力”震蕩,試圖從內(nèi)部破壞其生機。
“砰!噗!嗤!”
棍影翻飛,夾雜著鱗片碎裂和血肉被戳穿的悶響。云朗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閃避都險象環(huán)生,巨蟒狂暴的攻擊帶起的勁風(fēng)如同鋼刀刮過身體,留下道道血痕。他口中溢出的鮮血越來越多,舊傷在劇烈運動中崩裂,新傷不斷添加,體內(nèi)的“偽靈力”更是飛速消耗,幾近枯竭。
就在他感到力竭,動作稍緩的瞬間,巨蟒那兇戾的豎瞳再次鎖定了他!巨大的蛇頭如同隕石般,帶著同歸于盡的慘烈氣勢,狠狠撞來!
避無可避!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股源自心脈深處、被瀕死危機徹底激發(fā)的灼熱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爆發(fā)!那不是他能調(diào)動的力量,而是玄火本能的護(hù)主反噬!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著臂骨涌入沉星木棍!
“滾開——!”
云朗雙目赤紅,憑著本能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雙手持棍,不退反進(jìn),將全身的力量連同那股不受控的玄火余力,狠狠捅向巨蟒大張的口腔深處!
“噗——咔嚓!”
沉悶而恐怖的碎裂聲響起!沉星木棍的棍頭如同燒紅的鐵釬,竟硬生生捅穿了巨蟒堅硬的上顎,深深貫入其腦顱!狂暴的玄火余力瞬間在巨蟒顱內(nèi)爆發(fā)!
巨蟒龐大的身軀猛地僵直,暗金色的豎瞳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它那毀天滅地的撞擊之勢戛然而止,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轟然砸落在地,激起漫天腐葉和泥漿,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只有尾巴還在無意識地微微顫動。
云朗拄著幾乎脫手的沉星木棍,單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灼痛。冷汗混合著血水浸透了衣衫,緊貼在身上,冰冷粘膩。他幾乎虛脫,眼前陣陣發(fā)黑,體內(nèi)空蕩蕩的,本就未痊愈的經(jīng)脈再次如同被烈火焚燒過后的焦土,劇痛鉆心。
就在他意識模糊,強撐著不讓自己昏厥過去時,心底似乎響起一聲鳳鳴,一個冰冷的意念,如同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
“開顱,取丹!”
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云朗猛地一個激靈,強行凝聚起渙散的精神。他艱難地抬頭,看向巨蟒猙獰的頭顱?!暗ぃ垦??”他瞬間明白了這意念所指。那個意念哪里來?雖然帶著疑惑,但是那股莫名熟悉感,讓他選擇執(zhí)行。強忍著惡心和疲憊,他拔出腰間短刀,走到巨蟒頭顱前。鱗甲堅硬異常,他費盡力氣,才沿著棍子捅穿的傷口,將巨蟒堅硬的頭骨破開。
顱腔內(nèi),并非想象中的腦漿模糊。在靠近中樞的位置,靜靜地躺著一枚鴿卵大小的圓珠。珠子通體呈現(xiàn)出溫潤的乳白色,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表面縈繞著一層淡淡的、水波般的青色光暈,散發(fā)出一種精純而磅礴的生命氣息。握在手中,竟能感到一絲清涼溫和的觸感,與巨蟒本身的兇戾截然不同。
“吞服,吸收!”那冰冷的意念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急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渴望。
云朗握著這枚溫潤如玉的妖丹,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澎湃生機,內(nèi)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吞服?生吞一顆剛從妖獸顱內(nèi)取出的內(nèi)丹?那腥膻之氣雖然被丹體本身的清韻掩蓋了大半,但依舊讓他胃里一陣翻騰。更關(guān)鍵的是,這聲音來自何處?是敵是友?這妖丹蘊含的是生機,還是更深的陷阱?他想起當(dāng)日身中“腐髓斷魂散”劇毒時,是體內(nèi)玄火之力將其焚滅。這妖丹之力,玄火是否也能“消化”?
無數(shù)的疑問和本能的警惕讓他猶豫不決。他并非魯莽之人,尤其是在這步步殺機的禁地之中。最終,謹(jǐn)慎壓倒了沖動。他將妖丹小心地擦去血污,用一塊干凈的油布包好,貼身收藏。那磅礴的生機透過布料傳來,竟讓他枯竭的身體感到一絲奇異的舒緩,連心口那蠢蠢欲動的灼痛都似乎被壓制了一分,但這反而讓他更加警惕——效果如此明顯,是福是禍?
夜幕,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淹沒了危機四伏的禁地。長空云朗尋到一處背風(fēng)的巖石裂隙,勉強容身。他用枯枝升起一小堆篝火,橘黃色的火苗跳躍著,讓他想起與灰胡子相依為命的日子,那些日子總是如現(xiàn)在這般,火苗驅(qū)散著些許寒意和黑暗,卻驅(qū)不散深入骨髓的疲憊與孤寂,他畢竟才十六歲?;鸸庥痴罩n白染血的臉龐和纏滿繃帶的身體,影子在嶙峋的石壁上被拉長、扭曲,如同蟄伏的鬼魅。
他盤膝坐下,忍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艱難地運轉(zhuǎn)起《龜息養(yǎng)元訣》。微弱的內(nèi)息如同涓涓細(xì)流,在殘破的經(jīng)脈廢墟中艱難穿行,每一次流轉(zhuǎn)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也帶來一絲微弱的修復(fù)。然而,那冰冷的意念如同附骨之蛆,在他心神沉入修煉的剎那,再次于識海中炸響:
“吞服!吸收!”
“此乃生機本源!速速煉化!”
“莫要遲疑!機不可失!”
聲音一次比一次急促,一次比一次清晰,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焦躁,仿佛那妖丹對他至關(guān)重要。云朗眉頭緊鎖,強行壓下識海中的雜音,心神守一,專注于體內(nèi)那微弱的內(nèi)息流轉(zhuǎn)。他不能分心,更不能被這來歷不明的聲音所左右。妖丹就在懷中,生機勃勃,誘惑巨大,但未知的風(fēng)險同樣巨大。他需要時間思考,需要恢復(fù)一點力量來應(yīng)對可能發(fā)生的任何變故。
夜?jié)u深,篝火漸弱。巖石裂隙外,禁地的黑暗濃得化不開,只有不知名蟲豸的窸窣聲和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獸吼。云朗閉目調(diào)息,殘破的身體如同暴風(fēng)雨中飄搖的小舟。懷中,那枚被油布包裹的妖丹,隔著衣物,仿佛一顆微弱跳動的心臟,散發(fā)出越來越清晰的、溫潤而誘人的青色光暈,悄然滲透而出,在狹小的空間里,與他心口那沉寂的玄火烙印,形成一種微妙的、無聲的共鳴。
黑暗里,一點青瑩,如鬼火,如星辰,固執(zhí)地亮著,映照著少年緊蹙的眉心和體內(nèi)無聲的戰(zhàn)場。前路未卜,深淵在側(cè),而唯一的“生機”,正散發(fā)著誘人又致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