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之后，程小雨和周明遠的關系似乎進入了一個新階段。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見面，哪怕只是下班后一起喝杯咖啡。程小雨開始帶著筆記本電腦去周明遠工作的便利店，坐在角落寫一些工作之外的文字。有時是短篇故事，有時只是零散的感想。周明遠休息時會過來看看，從不打擾，只是安靜地坐在對面讀他的醫(yī)學期刊。
周三晚上，程小雨正在便利店寫一篇關于城市夜色的短文，周明遠突然放下雜志，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怎么了？"程小雨抬頭問。
"你有沒有想過換個工作？"周明遠問，"做你真正喜歡的事。"
程小雨合上電腦："想過，但不知道能做什么。"
"你文筆很好，為什么不試試投稿？"
"投給誰呢？現(xiàn)在紙媒都不景氣。"
周明遠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有個新成立的都市生活雜志在征稿，主題是'城市中的小確幸'，感覺很適合你。"
程小雨湊過去看征稿啟事，頭發(fā)不小心蹭到周明遠的臉頰。他微微側頭，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很近。程小雨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陰影和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我...可以試試。"程小雨輕聲說，沒有移開。
周明遠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后慢慢靠近。就在他們的嘴唇即將相觸的瞬間，便利店的自動門"叮咚"一聲打開了，一群喧鬧的大學生走了進來。
程小雨迅速坐直身體，臉頰發(fā)燙。周明遠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我去招呼客人。"
他走向收銀臺時，回頭看了程小雨一眼，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程小雨低頭假裝整理文稿，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膛。
半小時后，便利店再次安靜下來。周明遠端著一杯熱巧克力回來，放在程小雨面前。
"補充點能量。"他說，仿佛剛才的曖昧時刻從未發(fā)生。
程小雨小口啜飲著熱巧克力，甜度剛好，上面還撒了她喜歡的肉桂粉。她突然意識到，周明遠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咖啡加多少奶，吃辣的程度，甚至喜歡肉桂的味道。這種被細心記住的感覺讓她心頭一暖。
"我決定投稿試試。"程小雨說，"就寫我們去的那個咖啡館。"
周明遠眼睛一亮："很好的選題。需要照片嗎？我可以用手機幫你拍一些。"
"真的？那太好了！"
他們約定周六閉店后一起去咖啡館取材。程小雨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開始期待周末的到來，不是因為休息日，而是因為能和周明遠一起做些什么。這種感覺很新鮮，像是生活中突然多了一抹亮色。
周五晚上，程小雨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大樓時已經(jīng)接近午夜。她習慣性地看向對面的便利店，發(fā)現(xiàn)燈還亮著，但門口掛著"暫停營業(yè)"的牌子。透過玻璃，她看到周明遠正在和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說話，表情嚴肅。
程小雨猶豫了一下，沒有過去打擾。她站在馬路對面等了一會兒，直到那個西裝男人離開，才給周明遠發(fā)了條短信：「剛下班，看到你在忙。沒事吧？」
周明遠很快回復：「沒事，醫(yī)院的人來談些事情。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家。」
幾分鐘后，周明遠鎖好便利店門，穿過馬路來到程小雨面前。夜風吹亂了他的頭發(fā)，讓他看起來比平時疲憊。
"醫(yī)院有什么事嗎？"程小雨問。
周明遠深吸一口氣："醫(yī)療事故調查結束了。"
程小雨屏住呼吸："結果怎么樣？"
"確認是患者自身血管變異導致的意外，不屬于醫(yī)療事故。"周明遠的聲音有些顫抖，"醫(yī)院希望我回去工作。"
"太好了！"程小雨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這是好消息啊！"
周明遠點點頭，但表情并不輕松："我需要時間考慮。"
"為什么？你不是很想回去嗎？"
"是想，但..."周明遠看著遠處，"停職這半年讓我想了很多。醫(yī)生這個職業(yè)太容易吞噬一個人的全部生活。我不想再回到那種除了手術什么都不剩的日子。"
程小雨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而且，"周明遠轉向她，"如果我回去，就意味著要重新面對那間手術室，那個...我沒能救回來的患者。"
程小雨輕輕握住他的手："你會做出最適合自己的決定。"
周明遠緊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松開："走吧，送你回家。"
他們并肩走在夜色中，偶爾肩膀相碰。程小雨想起第一次在便利店見到周明遠時的情景，那時的他像一座孤島，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而現(xiàn)在，他愿意向她展示自己的脆弱和猶豫。這種變化讓程小雨心中涌起一種奇妙的責任感——她想成為他可以依靠的人，就像他在她猶豫是否投稿時給予的支持一樣。
"無論你做什么決定，"程小雨在自家樓下停下腳步，"我都會支持你。"
周明遠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輕輕擁抱了她："謝謝。"
這個擁抱短暫而克制，但足以讓程小雨心跳加速。她轉身上樓時，回頭看到周明遠還站在原地目送她，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回到家，程小雨輾轉難眠。她打開電腦，開始寫那篇關于咖啡館的文章。文字比平時流暢許多，仿佛有一種情感急于通過她的指尖表達出來。寫到凌晨三點，她終于完成初稿，保存時給文件命名為《轉角處的光》。
周六下午，程小雨帶著相機來到便利店。周明遠正在整理貨架，看到她時眼睛一亮。
"稿子寫完了？"他問。
"嗯，昨晚熬夜寫的。"程小雨晃了晃相機，"現(xiàn)在去拍照片？"
周明遠看了看表："再等一小時我交班，然后直接過去。"
程小雨坐在便利店角落的座位上，一邊檢查相機設置一邊等周明遠下班。透過取景框，她偷偷拍了幾張他工作的照片——彎腰整理貨架的側影，認真清點商品的專注神情，還有偶爾看向她時眼角的笑意。
交班后，周明遠換下制服，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走出來。陽光下，他看起來年輕而放松，完全不像一個經(jīng)歷過職業(yè)低谷的外科醫(yī)生。
"走吧，大作家。"他接過程小雨的相機包，"今天我是你的專屬攝影師。"
咖啡館比平時擁擠，但他們還是找到了靠窗的老位置。程小雨指導周明遠拍了幾張咖啡館內部的照片，然后又讓他站在紫薇樹下當模特。
"我？"周明遠指著自己，"不合適吧？"
"就當是為了藝術犧牲一下。"程小雨調皮地說，調整著相機參數(shù)，"放松點，別那么嚴肅。"
周明遠靠在樹干上，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程小雨按下快門的瞬間，他微微笑了，那個笑容自然而不設防，像是只對她一個人綻放。
拍完照，他們坐在老位置分享一塊提拉米蘇。程小雨給周明遠看她寫的文章，他讀得很認真，不時點頭。
"寫得真好。"周明遠合上手機，"特別是這段關于咖啡館里陌生人間短暫交集的描寫，很有共鳴。"
"真的嗎？你覺得能投中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周明遠鼓勵道，"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被退稿而已。"
程小雨深吸一口氣："那我今晚就投出去。"
"這才是我認識的小雨。"周明遠笑著說，"勇敢果斷。"
他們在咖啡館待到打烊，聊了很多——程小雨大學時的文學夢想，周明遠醫(yī)學院的艱苦歲月，還有各自對未來的模糊規(guī)劃。離開時，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周明遠突然停下腳步："我決定回醫(yī)院了。"
程小雨轉身看他："想清楚了？"
"嗯。"周明遠點點頭，"不是因為我準備好了，而是因為我知道，如果一直逃避，就永遠無法真正走出來。"
程小雨微笑著握住他的手："你會是個更好的醫(yī)生。"
"下周一開始復職，先跟幾臺手術適應一下。"周明遠回握她的手，"可能會很忙，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經(jīng)常見面了。"
"沒關系，醫(yī)生救人更重要。"程小雨說，盡管想到不能常見面讓她心里一陣失落。
周明遠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但我保證，每周至少留一天完全給你。不接電話，不回醫(yī)院，就我們兩個人。"
"一言為定。"程小雨伸出小指。
周明遠笑著勾住她的小指："一言為定。"
他們沿著夕陽下的街道慢慢走著，手牽著手，影子在身后融為一體。程小雨想起文章里寫的一句話："有時候，光就在轉角處等著，而我們需要的只是邁出那一步的勇氣。"
此刻，她確信自己找到了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