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粘液的冰冷滑膩感,死死黏在蘇硯指尖。
那契約殘片邊緣特有的腐敗腥甜,此刻在狹窄通道里彌漫、放大。
魔藤的腐蝕嗤嗤作響,甜腥藤汁與墨綠粘液的氣味交織。
形成令人作嘔的毒瘴,每一次呼吸都灼燒著喉嚨。
蘇硯強忍眩暈,將沾滿粘液的手指在濕冷巖壁上蹭掉。
星紋石緊貼胎記,灼熱的指引感未變。
他跟著魔藤繼續(xù)深入。
通道曲折向下,巖壁滲出的墨綠粘液越來越多。
從零星點滴,匯聚成細小的溪流,
沿著腐蝕出的溝槽流淌。
腳下巖石變得濕滑粘稠。
甜腥與腐敗的混合氣味,
濃得化不開。
像腐爛內臟混合了蜜糖,沉甸甸壓在胸口。
高燒的灼熱與通道的濕熱,內外夾擊。
汗水混著冰冷的粘液,浸透破爛衣衫。
背部齒輪疤痕的嗡鳴,被粘液滴落的粘稠聲響干擾,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反而加劇了煩躁與不安。
“嘶嘶——”
前方探路的魔藤尖端,突然發(fā)出急促的警告嘶鳴。
藤身繃緊如弓弦,幽綠磷光明滅不定。
蘇硯立刻停步,緊貼濕漉漉的巖壁。
心跳在死寂中擂鼓。
前方通道豁然開闊些許,形成一個天然的小巖腔。
但巖腔地面,已被墨綠粘液匯集成一汪淺潭。
潭水粘稠,緩慢蠕動。
表面不斷鼓起氣泡,破裂時散發(fā)出更濃的腐敗。
魔藤的警惕并非空穴來風。
淺潭邊緣,幾條半透明的、指節(jié)大小的蠕蟲狀生物,正貪婪吮吸著粘液。
它們沒有眼睛,前端是細密的口器。身體隨著吮吸一脹一縮,散發(fā)著微弱但純粹的惡意。
“工蟲…”
蘇硯腦中閃過這個冰冷的詞。
蟲巢最低級的仆役,負責清理、搬運。
它們的存在,證實了墨綠粘液的來源。
也意味著,這通道深處,極可能通向蟲巢的某個節(jié)點。
胎記的灼熱感驟然加?。?/p>
仿佛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
星紋石也在懷中微微發(fā)燙。
神脈牢籠的指引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急迫。
就在這蟲潭之后!
魔藤傳遞來強烈的吞噬欲望。
對那些低階工蟲,它本能地視為食物與能量。
蘇硯壓下魔藤的躁動。
現在不能驚動它們。
他屏住呼吸,尋找繞開的路徑。
巖腔狹窄,墨綠淺潭幾乎覆蓋了所有落腳點。
唯一的空隙,是緊貼巖腔頂部、一段濕滑的凸起巖棱。
沒有選擇。
蘇硯示意魔藤纏繞腰身固定,自己則手腳并用,像壁虎般緊貼冰冷濕滑的巖頂。
緩慢挪動。
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牽動背部潰爛的傷痕。
汗水混著粘液滴落,砸在下方的粘液潭中。
“啪嗒?!?/p>
一滴汗珠落入潭心。
粘稠的墨綠潭面,只漾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但潭邊吮吸的工蟲,細長的身體齊齊一頓!
口器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蘇硯的心提到嗓子眼。
身體僵在半空,連呼吸都停滯。
時間仿佛凝固。
工蟲那沒有面孔的頭部,對著巖頂“凝視”了數息。
似乎并未發(fā)現異常。
它們緩緩轉回頭,繼續(xù)吮吸粘液。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
蘇硯剛松半口氣。
異變陡生。
他胸口緊貼巖壁的位置,胎記正對的下方!
那墨綠的粘液潭,毫無征兆地劇烈翻涌起來!
不是氣泡破裂,而是整個潭面如沸水般滾動!
一個模糊的倒影,在粘稠的液體中急速凝聚、放大!
不再是毒沼倒影中祖父的悲壯。
這一次——是冰冷、巨大、布滿復眼的恐怖蟲瞳!
占據整個倒影視野!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精神沖擊,無視距離,順著胎記與星紋石的共鳴通道,
狠狠撞入蘇硯腦海!
嗡——!
劇痛!
比高燒更猛烈,
比剝鱗更尖銳!
仿佛無數冰冷的針,同時刺穿靈魂!
祖父嘶吼“騙局”的聲音、妖皇血痂“鎖鏈禁錮”的低語、甚至嬰兒期母親絕望的哭喊…
無數雜音在腦中爆炸!
“呃?。 ?/p>
蘇硯悶哼一聲,差點從巖頂摔落!
魔藤死死纏住他,藤身劇烈顫抖,傳遞著同樣的驚懼。那巨大的蟲瞳倒影,冰冷地“注視”著他。
一股充滿貪婪與饑餓的意志,蠻橫地掃過他的意識。
淵級污染源…
一個冰冷的意念,清晰地傳遞過來。帶著發(fā)現獵物的興奮。
倒影猛地拉近!
蟲瞳深處,映出五道模糊卻威嚴的身影輪廓!
他們站在高聳的飼罪柱陰影下,冷漠地俯視著一切。
其中一道身影,抬起了手。
手臂的輪廓…
赫然是冰冷的機械義肢!
剝鱗長老!
蘇硯瞳孔驟縮!
那機械臂的樣式,與他嬰兒期手術鏡中反射的、
金鱗面具人戴的完全一致!
精神沖擊再次加強!
冰冷的鎖鏈幻象在腦中纏繞,與背部的齒輪疤痕產生共鳴。
劇痛幾乎要撕裂意識!
就在蘇硯即將崩潰的剎那——
懷中另一物驟然發(fā)燙!
緊貼心臟位置!
是那塊干涸的妖皇血痂!
它猛地爆發(fā)出灼熱!
一股霸道、蠻荒的意志,
轟然撞入腦海!
“滾!”
一聲仿佛來自遠古的怒吼,
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狠狠撞碎了那冰冷的蟲瞳幻影!
墨綠粘液潭瞬間平靜。
巨大的蟲瞳倒影煙消云散。
冰冷的精神沖擊如潮水般退去。
腦中劇痛稍緩,留下陣陣針刺般的余韻。
蘇硯渾身被冷汗浸透,趴在濕冷的巖頂上大口喘息。
魔藤傳遞來劫后余生的虛弱感。
妖皇血痂的灼熱緩緩平復,但那份守護之意猶存。
胎記的指引感,依舊頑固地指向蟲潭之后。
神脈牢籠,就在那恐怖的蟲巢節(jié)點深處!
蘇硯看著下方恢復平靜、卻更顯詭異的墨綠粘液潭。
眼神徹底冰封。
沒有退路。
只有前進。
吞噬,或者被吞噬。
他深吸一口氣,
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恐懼。
魔藤會意,藤尖無聲探向巖腔另一端的通道口。
確認沒有更多工蟲。
蘇硯從巖頂悄然滑落,穩(wěn)穩(wěn)落在蟲潭邊緣干燥處。
他最后冷冷瞥了一眼那汪墨綠。
然后,頭也不回地踏入前方更深的黑暗。
魔藤緊隨其后,藤身上幽綠的磷光,是這死寂深淵里唯一的微芒。
背部的齒輪疤痕,在精神沖擊后,嗡鳴變得低沉而混亂。
仿佛內部的機械,受到了某種未知的干擾。
胎記的灼熱感,在擊退蟲瞳幻影后,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像被激怒的野獸,燃燒得更加兇猛。
每一步踏出,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
那灼痛,正沿著血管,向全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