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無路時，我接空氣里還殘留著劣質(zhì)香薰蠟燭燃燒后的甜膩氣味，那是昨天晚上我特意點上的，為了慶祝陳浩——我那個談了五年、掏心掏肺供養(yǎng)了三年研究生的男朋友——終于拿到了大公司的offer。他說，苦日子到頭了，等發(fā)了第一個月工資就帶我去吃頓好的，順便商量商量結婚的事。
商量結婚？呵。
手機屏幕刺眼地亮著，上面是銀行發(fā)來的最后通牒短信，提醒我再不還上最低還款額，信用就要徹底完蛋。數(shù)字后面跟著的零，像一群咧著嘴嘲笑我的小鬼。我手指發(fā)顫，點開那個我偷偷給陳浩手機裝的定位共享軟件——那個我卑微地、像個變態(tài)一樣裝上的軟件，只因為他總說忙，總說信號不好，我擔心他出事。
地圖上，那個代表他的小藍點，穩(wěn)穩(wěn)地停在市中心最貴的那片樓盤——麗景苑。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血液沖上頭頂，一片轟鳴。麗景苑？那是他媽住的地方！那個從我第一次上門，就用眼角余光把我從頭掃到腳，然后從鼻孔里哼出一聲“小家子氣”的未來婆婆家！陳浩他媽退休前是個小學老師，卻把刻薄和勢利修煉到了極致，她總覺得她兒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而我林瑤，就是地上那攤配不上他的爛泥。
我抓起桌上那個印著卡通圖案、邊角都磨得發(fā)白的舊錢包——那是陳浩大三那年我送他的生日禮物，當時他抱著我說“瑤瑤，以后我賺大錢給你買真皮的”。現(xiàn)在，里面空空如也，連個鋼镚兒都沒給我剩下。我給他存的學費、生活費，我省吃儉用給他買參考書、買新西服面試的錢，甚至我最后那點預備交下季度房租的五千塊，全被他拿走了。就在昨晚，他說公司要交什么押金，急用，下周就還。我還傻乎乎地把卡塞給他，說密碼是你生日。
“密碼是你生日…” 我喃喃自語，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眼淚毫無預兆地滾下來，砸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暈開了那個刺眼的小藍點。騙子！五年，我像個傻子，像個ATM奴！我省下每一分錢，啃饅頭就咸菜，白天在格子間當社畜，晚上還要接設計私活熬通宵，就為了供他那個“光明的未來”。結果呢？他媽一句“她配不上你”，他就毫不猶豫地把我當垃圾一樣扔了，還順走了我最后的活命錢！
巨大的憤怒和絕望像潮水一樣把我淹沒，我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房租要交了，催債電話隨時會像索命鬼一樣響起，我連買包泡面的錢都沒了。世界一片灰暗，我看不到任何出路。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無意識地滑動，那些招聘APP被我刷爛了，短期高薪？做夢。天上掉餡餅？那也得先有命去接。
就在我眼神空洞，幾乎要被絕望吞噬的時候，手機屏幕頂端突然彈出一條推送，像一道詭異的閃電劈開了我的混沌：
【急招替身新娘！海外出席婚禮，僅需一日！報酬豐厚！安全無憂！非誠勿擾！】
替身新娘？報酬豐厚？安全無憂？每一個詞都像裹著蜜糖的毒藥，散發(fā)著誘人又危險的氣息。我死死盯著那行字，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荒謬！太荒謬了！這年頭還有這種操作？騙局！一定是新型詐騙！我手指發(fā)抖，想把它劃掉。
可下一秒，銀行催債短信又來了，冰冷的數(shù)字像鞭子抽在我身上。劃掉？我能劃掉現(xiàn)實嗎？房租、債務、身無分文……陳浩和他媽刻薄的嘴臉在我眼前交替閃現(xiàn)。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氣猛地沖上頭頂。騙子？還能有陳浩和他媽騙得狠？還能有我現(xiàn)在更慘？橫豎都是死，不如搏一把！萬一……萬一呢？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那條推送，按照上面的號碼，發(fā)了條信息過去：“你好，我想應聘替身新娘。”
回復快得驚人，幾乎是秒回：“姓名，年齡，身高體重，三圍，一張近期素顏全身照，一張清晰證件照。立刻發(fā)來?！?/p>
冷冰冰的指令，沒有任何廢話。我咬著牙，從手機相冊里翻出前陣子為了找工作拍的證件照，又對著家里唯一那塊沒裂的穿衣鏡，用后置攝像頭拍了張全身照。鏡子里的女孩，臉色蒼白，眼下烏青，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舊T恤，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疲憊和驚惶。就這？人家能看上？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還是把照片發(fā)了過去。
“收到。明天上午十點，濱江大道188號，云頂大廈頂層。過時不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