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崖的夜風帶著松木清香,掠過齊云的臉頰。他坐在崖邊,雙腿懸空,腳下是數(shù)百丈的深淵。楚清歌盤坐在他身旁三尺處,脊背挺直如劍,月光為她鍍上一層銀邊。
"你不必每晚都來。"楚清歌開口,聲音比夜風還輕,"思過崖寒氣重,對你傷勢不利。"
齊云晃了晃手中的玉瓶:"丹堂新配的藥,說是能加速劍氣傷的愈合。"他頓了頓,"再說,一個人看流星雨多沒意思。"
楚清歌轉(zhuǎn)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這個問題讓齊云一時語塞。為什么?因為她在危機時刻屢次相助?因為她是這個陌生世界里第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還是因為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動瞬間?
"可能因為..."齊云望向星空,"你讓我想起家鄉(xiāng)的一個人。"
"哦?"楚清歌微微傾身,這是她感興趣時的小動作。
"我高中時的物理老師。"齊云微笑,"和你一樣嚴厲,也一樣...可靠。"
楚清歌挑眉:"高中?物理?"
"呃...相當于我們這的私塾和格物學。"齊云撓頭,"她總說我的想法天馬行空,但從不扼殺我的好奇心。"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瀑布的水聲。楚清歌沉默片刻,突然問:"你的世界...是什么樣子?"
齊云眼睛一亮,開始描述地球的景象——高聳入云的鋼鐵森林,呼嘯而過的金屬車輛,能瞬間聯(lián)通千里之外的傳訊法器...楚清歌聽得入神,時而驚訝,時而懷疑,但始終沒有打斷。
"...最神奇的是夜晚。"齊云指向天際,"在我的世界,天上只有一個月亮,但星星比這里多得多,像撒了一把鉆石在黑綢上。"
"聽起來很美。"楚清歌輕聲說,"難怪你想回去。"
齊云沒有立即回應。三個月前,他會毫不猶豫地說"是"。但現(xiàn)在...
"你呢?"他轉(zhuǎn)移話題,"為什么會修仙?"
楚清歌的表情瞬間變得遙遠。她拾起一枚石子,在指間翻轉(zhuǎn):"我六歲那年,村子遭妖獸襲擊,父母為保護我而死。路過的玄天宗修士斬殺妖獸,見我靈根不錯,便帶回宗門。"
齊云心頭一緊。難怪她對妖獸如此了解,難怪她總是獨來獨往...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楚清歌搖頭:"無妨。修仙之人,早該看淡生死。"但她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暴露了真實情緒。
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拖著長長的尾巴。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很快,漫天星辰如雨墜落,璀璨得令人窒息。
"流星雨!"齊云驚呼,"比預報的還要壯觀!"
"預報?"
"我們那有專門觀測天象的機構,能預測流星雨時間。"齊云解釋,突然發(fā)現(xiàn)楚清歌仰著頭,眼中映著星光,嘴角掛著罕見的、純粹的笑容。
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個冷若冰霜的劍修,而只是個被美景震撼的少女。齊云看得入神,一時忘了言語。
"小時候,母親說流星是天上仙人的坐騎。"楚清歌輕聲道,"看到流星時許愿,仙人會幫你實現(xiàn)。"
"要許個愿嗎?"齊云問。
楚清歌閉上眼睛,長睫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齊云也默默許下心愿——希望找到回家的路...并且不失去在這里的羈絆。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玉佩突然劇烈發(fā)熱。齊云趕緊取出,發(fā)現(xiàn)玉佩表面紋路全部亮起,在夜空中投射出一幅微縮星圖!星圖中,兩顆特別明亮的星辰正緩緩靠近。
"這是...雙月同天?"楚清歌湊近觀察。
星圖不斷變化,最終定格在兩顆星辰完全重合的畫面上。重合瞬間,圖上浮現(xiàn)一個奇特的符號,與玉佩背面的"界鑰"二字風格相似。
"三天后。"齊云突然明白,"雙月同天將在三天后發(fā)生!"
玉佩的光芒漸漸暗淡,但那個奇特符號卻深深印在齊云腦海中。他隱約感覺,這就是激活界鑰的關鍵。
楚清歌正要說什么,突然臉色一變,拔劍指向崖邊樹林:"誰在那里?"
樹葉沙沙作響,一個身影倉皇逃竄。齊云只來得及瞥見一角青色衣袍——是玄天宗弟子服飾!
"趙無痕的人?"齊云警覺地問。
楚清歌收劍回鞘,眉頭緊鎖:"很可能。他看到玉佩的異象了。"
"要追嗎?"
"不必。"楚清歌搖頭,"我的懲罰明日就結束。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那個符號的含義。"
齊云點頭,小心收好玉佩。兩人沉默地望著漸漸稀疏的流星雨,各懷心事。
"齊云。"楚清歌突然打破沉默,"如果...如果三天后你真的找到回去的方法..."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但齊云聽出了其中的不安。他鼓起勇氣,輕輕握住她的手:"我記得約定。帶你去看我的世界。"
楚清歌的手微微一顫,但沒有抽回。兩人就這樣靜靜坐著,直到最后一顆流星消失在夜空中。
......
次日清晨,齊云早早來到藏書閣。玄老仍在門口打盹,但齊云剛踏入門檻,他就睜開了眼睛。
"小子,這么急?"
齊云行禮:"前輩,我發(fā)現(xiàn)了關于玉佩的新線索。"
玄老左右看看,揮手布下隔音結界:"說。"
齊云將昨晚的星圖現(xiàn)象詳細描述,特別強調(diào)了那個奇特符號。玄老聽完,白眉緊鎖:"三天后?比預計的提前了四天..."
"前輩,那個符號是什么意思?"
"上古銘文,意為'門'。"玄老低聲道,"傳說界鑰會在正確的時間和地點,顯示出通往目標世界的門。"
齊云心跳加速:"那地點呢?玉佩有沒有提示?"
玄老搖頭:"星圖只顯示了時間。地點需要你自己尋找。"他頓了頓,"不過...玄天宗后山有一處古傳送陣遺址,或許值得一看。"
"后山不是禁地嗎?"
"所以才更有可能。"玄老意味深長地說,"拿著這個。"
他遞給齊云一枚古樸的玉簡:"古傳送陣研究筆記,我年輕時寫的。別讓莫無涯的人看見。"
齊云鄭重接過,剛要道謝,玄老突然臉色一變,撤去結界:"有人來了。"
果然,幾息之后,周明匆匆走入藏書閣:"齊師弟,莫長老找你。"
齊云與玄老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跟隨周明離開。路上,他試探地問:"周師兄,可知莫長老為何事找我?"
周明搖頭:"不清楚。不過趙無痕今早從莫長老處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莫無涯的洞府比往常更加陰冷。長老端坐在玉案后,面前攤開一本名冊,見齊云進來,只是微微抬眼。
"聽說你昨日去了思過崖?"
齊云心頭一緊——果然被發(fā)現(xiàn)了!他保持鎮(zhèn)定:"弟子去給楚師姐送藥。"
"宗門規(guī)矩,思過期間禁止探視。"莫無涯冷聲道,"不過念在你是新弟子,且出于同門之誼,這次就算了。"
"謝長老寬恕。"
莫無涯合上冊子,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你對古陣法可有研究?"
齊云心跳漏了一拍:"略知一二。弟子對各類知識都感興趣。"
"是嗎?"莫無涯似笑非笑,"正好。后山古傳送陣年久失修,掌門命我組織弟子勘察。你既然有空靈根,又對陣法有興趣,三日后隨隊前往吧。"
三日后!正是雙月同天之日!齊云強忍震驚,恭敬應下:"弟子遵命。"
離開洞府,齊云立刻前往劍閣。楚清歌的懲罰剛結束,正在院中練劍。見齊云神色匆匆,她收劍迎上來:"發(fā)生何事?"
齊云將莫無涯的安排和玄老的提示告訴她。楚清歌眉頭緊鎖:"太巧了。莫無涯明知你有空靈根,還特意選在雙月同天讓你接近古傳送陣..."
"我也覺得是陷阱。但這是查明玉佩用途的最佳機會。"
楚清歌沉思片刻:"我申請加入勘察隊。莫無涯雖勢大,但我在外門排名前五,他有正當理由才能拒絕。"
"太危險了。如果真是陷阱..."
"所以才更不能讓你獨自面對。"楚清歌打斷他,語氣堅決,"別忘了,我們說好要一起去你的世界看看。"
齊云心頭一熱,不再反對。兩人約定分頭準備——楚清歌負責收集古傳送陣的資料,齊云則繼續(xù)研究玉佩。
回到小院,齊云取出玄老給的玉簡仔細研讀。玉簡中詳細記載了后山古傳送陣的結構和歷史,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段話:
"此陣乃上古遺留,紋路與現(xiàn)今陣法大相徑庭。據(jù)考,應為跨界傳送之用,然三千年前大變后失效。每逢雙月同天,陣法核心會短暫激活,但無人知其用法..."
齊云對照玉佩紋路,發(fā)現(xiàn)與傳送陣核心圖案有七分相似。難道玉佩就是激活陣法的鑰匙?
正當他沉思時,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齊云警覺地收起玉簡,假裝在閱讀普通功法。幾息之后,一片樹葉飄落窗臺——看似自然,但齊云敏銳地注意到樹葉上有一絲不自然的靈力波動。
他小心地用鑷子夾起樹葉,發(fā)現(xiàn)背面貼著一張微型符箓,正在緩慢燃燒。竊聽符!有人一直在監(jiān)視他!
齊云不動聲色地將樹葉放入一個金屬盒中隔絕聲音,然后繼續(xù)"研讀",偶爾還自言自語幾句無關緊要的內(nèi)容。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是誰在監(jiān)視?莫無涯?趙無痕?還是暗淵的人?
夜幕降臨,齊云正準備休息,腰間玉佩突然微微發(fā)熱。他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窗外月光投下的樹影中,多了一道不該存在的人形陰影。
有人潛伏在院子里!
齊云假裝沒發(fā)現(xiàn),慢條斯理地整理床鋪,實則暗中將幾樣關鍵物品塞入袖中。吹滅油燈后,他靜靜等待。
果然,不久后窗栓被輕輕撥開,一個黑影無聲滑入。借著月光,齊云認出是趙無痕的一個跟班——那個瘦高弟子。
黑影躡手躡腳地靠近床鋪,手中寒光閃爍。齊云屏住呼吸,在對方舉刀的瞬間猛地翻身下床,同時捏碎一張閃光符。
刺目的白光中,刺客慘叫一聲,暫時失明。齊云趁機繞到他身后,一記手刀擊中其后頸。瘦高弟子軟倒在地,匕首"當啷"一聲掉落。
齊云撿起匕首,發(fā)現(xiàn)刃上泛著詭異的綠光——淬了毒!這是要置他于死地!
搜查刺客身上,齊云找到了一塊留影玉和一張傳訊符。留影玉中記錄了他這幾日的一舉一動,包括與楚清歌在思過崖的會面!而傳訊符上只有簡短一句話:"確認目標持有界鑰,三日后行動。"
齊云倒吸一口冷氣。暗淵果然已經(jīng)滲透玄天宗,而且對他的行動了如指掌!
處理完刺客(只是捆起來塞進衣柜,沒下殺手),齊云立刻用傳訊玉簡聯(lián)系楚清歌。片刻后,她的身影悄然出現(xiàn)在院中。
"你沒事吧?"楚清歌一進門就急切地問,目光掃視齊云全身尋找傷口。
齊云搖頭,將今晚的發(fā)現(xiàn)告訴她。楚清歌檢查了刺客和證物,臉色越發(fā)凝重:"情況比想象的更糟。暗淵顯然已經(jīng)和莫無涯聯(lián)手,三日后古傳送陣之行,必是陷阱。"
"但我們不能不去。"齊云握緊玉佩,"這是唯一的機會。"
楚清歌沉思良久,突然抬頭:"我有個計劃,但很危險..."
她詳細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原來劍閣有一門秘傳劍陣,可以短時間內(nèi)封鎖空間,或許能對抗暗淵的空間法術。
"我需要兩天時間準備。"楚清歌說,"這兩天你盡量不要單獨行動,時刻保持警惕。"
齊云點頭應下。臨走前,楚清歌突然伸手輕撫他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小心。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這句話讓齊云心頭一顫。他握住楚清歌的手:"我們都會沒事的。等一切結束,我?guī)闳タ吹厍虻牧餍怯辏冗@里的還要壯觀。"
楚清歌微微一笑,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中。齊云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平靜。三日后,不是回到原來的世界,就是永遠留在這里——無論哪種結果,都將徹底改變兩人的命運。
窗外,兩輪月亮越來越近,銀月與紫月的光芒交織,為即將到來的雙月同天倒計時。齊云取出玉佩,發(fā)現(xiàn)紋路比昨日更加清晰,仿佛在回應著月相的變化。
"很快就有答案了..."他輕聲自語,將玉佩緊緊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