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之在青溪鎮(zhèn)住了下來。李守義把西廂房收拾出來給他,屋里陳設(shè)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墻角堆著幾捆舊書。
日子過得很慢,像青溪河水一樣悠悠淌著。李守義不大愛說話,每天清晨會拄著拐杖到河邊坐一會兒,傍晚則在院子里侍弄那幾株菊花。陳硯之無事可做,便跟著村里的老人去河邊釣魚,或是在鎮(zhèn)上的老茶館里聽人講古。
他漸漸知道,青溪鎮(zhèn)的人大多靠河吃飯,打漁、擺渡,或是采河底的河蚌取珍珠。但老人們都說,青溪河深不可測,尤其是下游的“黑龍?zhí)丁?,水色發(fā)黑,常年不見底,據(jù)說底下藏著東西。
“藏著啥?”陳硯之好奇地問茶館里的老掌柜。
老掌柜嘬了口煙袋,瞇著眼說:“說不清。在幾十年前,有個外鄉(xiāng)人來這兒,說黑龍?zhí)兜紫掠凶拍梗乔俺晃煌鯛數(shù)?。他雇了些村民去打撈,結(jié)果沒撈著啥,反倒淹死了兩個人,后來就再沒人敢碰了?!?/p>
陳硯之心里一動。他想起師父研究的古文字,多與古墓石碑有關(guān),難道師父讓他送的信,和這青溪河底的秘密有關(guān)?
這天晚上,陳硯之正在燈下翻看李守義借給的幾本地方志,李守義忽然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
“后生,你師父信里說,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崩钍亓x把東西放在桌上,解開油布,里面露出一個巴掌大的青銅盒子,盒子上刻著繁復的花紋,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
陳硯之拿起青銅盒,入手冰涼,盒子鎖著,鎖孔是個奇怪的形狀,像一只鳥的輪廓?!斑@是……”
“這是當年我和你師父一起找到的?!崩钍亓x在桌邊坐下,眼神沉了下來,“三十年前,我和你師父都是考古隊的,我們在青溪河附近勘探,發(fā)現(xiàn)了一些線索,指向黑龍?zhí)兜紫掠凶链?,船上可能有一批重要的文物。可還沒等我們開始發(fā)掘,就出了意外——考古隊里有人想獨吞這批東西,半夜偷偷下水,結(jié)果被湍急的暗流卷走了。后來事情鬧大了,上面叫停了項目,我和你師父也分道揚鑣,他回了北平,我留在了這里,守著這個秘密?!?/p>
陳硯之愣住了,他從未聽師父提起過這些往事。
“你師父這些年一直在研究解開這青銅盒的方法,”李守義繼續(xù)說,“他信里說,他已經(jīng)找到了鑰匙的線索,就在青溪鎮(zhèn)。他讓我?guī)湍?,找到鑰匙,打開盒子,里面的東西,關(guān)系到一段被遺忘的歷史?!?/p>
“鑰匙在哪兒?”陳硯之追問。
李守義搖了搖頭:“他沒說具體位置,只說‘水落石出處,魚躍鳥鳴時’。這是他留給你的謎題。”
接下來的幾天,陳硯之拿著那句“水落石出處,魚躍鳥鳴時”反復琢磨。水落石出,難道是指青溪河水淺的時候?可現(xiàn)在是初秋,雨水雖少,河水也沒見明顯下降。魚躍鳥鳴,倒是河邊常見的景象。
他沿著河岸反復查看,從上游走到下游,眼睛盯著水底的石頭,耳朵聽著鳥叫魚跳,卻一無所獲。
這天傍晚,他走到黑龍?zhí)陡浇﹃柊阉嫒境梢黄鸺t。忽然,他看見水面上躍起一條大魚,銀白的魚鱗在陽光下閃了一下,緊接著,岸邊的柳樹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鳥鳴。
“魚躍鳥鳴時……”陳硯之心里一震,抬頭看向四周。黑龍?zhí)栋哆呌幸惶帞嘌?,崖壁上長滿了青苔,崖底因為常年被水沖刷,露出幾塊巨大的巖石。
他忽然想起老人們說過,每年秋分前后,青溪河水會有一次短暫的回落,黑龍?zhí)堆碌椎氖^會露出更多。明天就是秋分了。
第二天一早,陳硯之揣著工具來到黑龍?zhí)?。果然,河水退了不少,崖底的巖石露出了大半。他踩著濕滑的石頭,仔細查看每一處縫隙。當他走到一塊人形巨石旁時,忽然發(fā)現(xiàn)石縫里卡著一個東西,閃著金屬的光澤。
他伸手把那東西摳了出來,是一把小巧的銅鑰匙,鑰匙的形狀,正好是一只鳥的輪廓。
陳硯之的心跳瞬間加快了。他握著鑰匙跑回李守義家,李守義正在院子里看著菊花發(fā)呆。
“老先生,我找到了!”陳硯之舉起鑰匙。
李守義回過頭,看見那把鑰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快,打開看看?!?/p>
陳硯之把鑰匙插進青銅盒的鎖孔,輕輕一擰,“咔噠”一聲,盒子開了。里面鋪著一層暗紅色的絨布,絨布上放著一卷竹簡,還有一張泛黃的地圖。
竹簡上的文字是先秦時期的蝌蚪文,陳硯之跟著師父學過,勉強能辨認。上面記載的,竟是關(guān)于一座失落的古城的故事——傳說在青溪河的源頭,有一座叫“潛龍”的古城,城中藏著當年秦國統(tǒng)一六國時收繳的大量珍寶和典籍,后來因為一場洪水,古城沉入了水底。
而那張地圖,標注的正是潛龍古城的位置。
“原來……是這樣……”李守義看著竹簡,老淚縱橫,“明遠他,終究是做到了……”
陳硯之看著地圖上蜿蜒的河流和標記的符號,忽然覺得,這青溪鎮(zhèn)的平靜之下,藏著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要深。而他,似乎已經(jīng)被卷入了一場跨越三十年的探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