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 0 天。倉庫的空氣凝滯得如同固體,
彌漫著灰塵、鐵銹和陳舊血腥混合的腐敗氣息。慘淡的光線從高窗破損的玻璃斜射進來,
在布滿油污的水泥地上投下幾道狹長的、扭曲的光帶。南凜的身影在光暗交界處被拉得很長,
如同從地獄歸來的修羅。他手中的槍,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深淵之眼,
死死地鎖定著我的眉心。那里面燃燒的,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怒火、刻骨的恨意,
以及……一絲被強行壓制的、瀕臨崩潰的痛苦。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關(guān)于「渡鴉」,
關(guān)于「夜鶯」,關(guān)于我精心編織的十年謊言,
關(guān)于這個埋葬了他無數(shù)兄弟、也即將埋葬他所有希望的陷阱。「蘇曉。」他的聲音嘶啞破碎,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摳出來的,帶著血腥氣,「或者,我該叫你——『夜鶯』?
」我看著他??粗狙木?,看著他因極度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英俊面容,
看著他眼中那片被背叛徹底撕裂的世界。心臟的位置,像是被那只黑洞洞的槍口直接貫穿,
瞬間變成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沒有痛,只有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荒蕪?!甘?。」
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如同結(jié)了冰的湖面,不起一絲波瀾。在這個終局之地,
所有的偽裝和掙扎都已失去意義。承認,是唯一剩下的真實。「我是『夜鶯』?!惯@三個字,
像三顆燒紅的子彈,狠狠擊中了南凜。他握槍的手猛地一顫,
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輕響,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槍柄。
眼中的火焰瘋狂跳動,幾乎要噴薄而出將我燒成灰燼!
憤怒、痛苦、難以置信的背叛感……像狂暴的海嘯在他眼中洶涌翻騰?!笧槭裁??!」
他嘶吼著,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炸開,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十年!蘇晚!十年??!
我像個傻子一樣!把仇人的臥底……把毒蛇……摟在懷里!睡在身邊!!」
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槍口幾乎要抵上我的額頭,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傳來,
「看著我為了『暗河』焦頭爛額!看著我兄弟一個個倒下!
看著我像個瘋子一樣追查那些你他媽親手抹掉的線索!
看著我……像個蠢貨一樣……憧憬著帶你回家……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可笑?!?。?!」
他的質(zhì)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我的靈魂上。每一個字,都帶著淋漓的血肉,
是我無法辯駁的罪證。我看著他眼中那片被徹底摧毀的廢墟,
看著他因極度痛苦而赤紅的眼眶,
看著他下頜肌肉無法控制地痙攣……巨大的悲傷像冰冷的潮水,
終于沖垮了心底最后一道冰封的堤壩,無聲地蔓延開來??尚幔坎?,南凜。一點都不可笑。
那是地獄里唯一的微光,是我行尸走肉般活著的唯一意義,
也是……最終將我徹底焚燒殆盡的業(yè)火。「沒有為什么?!刮矣麕缀跻獨⑷说哪抗?,
聲音依舊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是無法言說的疲憊和絕望,「這是我的命。
從我走進你生命的那一刻起,這就是注定的結(jié)局?!刮翌D了頓,
目光越過他因憤怒而顫抖的肩膀,投向倉庫深處那片更濃重的陰影。那里,死寂無聲,
但我知道,「蝰蛇」冰冷的眼睛,正如同毒蛇般注視著這里的一切。七天時限已到。
我的「忠誠」證明,就在此刻。「開槍吧,南凜。」我輕輕地說,
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釋然,「殺了我。為你的兄弟,
為那些犧牲的警察,為你被欺騙的十年……殺了我。這是你應(yīng)得的結(jié)局?!埂搁]嘴!」
南凜的怒吼再次炸響,槍口狠狠往前一頂,我的額頭傳來清晰的鈍痛,「你以為我不敢?!
你以為我會舍不得?!蘇曉,不,『夜鶯』!你該死!你早就該死了!!」
他的理智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殺意如同實質(zhì)般從他身上噴涌而出,幾乎要將我碾碎。
就是現(xiàn)在!在他被滔天恨意吞噬、精神高度集中在對我進行審判的這一刻!在他身后,
倉庫頂棚一處極其隱蔽的通風(fēng)管道口,那枚我親手安裝的微型信號追蹤器,
接收到了我口袋里那個同樣微型的、偽裝成車鑰匙的終極觸發(fā)器發(fā)出的微弱脈沖!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聲沉悶得如同重物墜地的「噗嗤」聲!通風(fēng)管道內(nèi)部,
那個被精心安置、連接著南凜車輛遠程引爆裝置的信號接收器,
其核心電路板瞬間被追蹤器釋放的定向強電流脈沖燒穿!
一縷極其細微的、帶著焦糊味的青煙,從管道縫隙中悄然逸散,
隨即被倉庫里陳舊的氣息吞噬。成功了!南凜車上的死亡裝置,廢了!
這個念頭如同流星般劃過我死寂的心湖,帶來一絲微弱的、轉(zhuǎn)瞬即逝的慰藉。
至少……他不會在回去的路上,被炸成一團燃燒的廢鐵了。
但這微小的動作和瞬間的眼神飄移,沒有逃過南凜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就在信號發(fā)出的剎那,
他捕捉到了我看向他身后的目光!「你干了什么?!」他厲聲咆哮,
眼中的警惕和暴怒瞬間提升到了頂點!他猛地側(cè)身,槍口雖然依舊指著我,
但身體本能地做出了防御姿態(tài),目光如電般掃向身后的通風(fēng)管道口!「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