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 11 天。
時間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每一分每一秒都流淌得緩慢而粘稠，帶著令人窒息的沉重。南凜車上那個隱秘的死亡裝置，如同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斬落。而「蝰蛇」那淬毒的眼神和冰冷的警告，更是在我腦海中反復回放，每一次都帶來刺骨的寒意。不能再等了。那個在絕望中滋生的、近乎瘋狂的念頭，已經(jīng)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下午，法醫(yī)中心的空氣依舊冰冷，彌漫著消毒水和福爾馬林混合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我站在水池邊，一遍遍沖洗著手指，冰冷的水流沖刷著皮膚，卻洗不去心底的焦灼。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加密信息，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動手】
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手攥緊。動手？是指對南凜的車？還是對我？組織的耐心耗盡了？這條信息是催促，更是警告。它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刺穿了我最后的猶豫。
我必須行動。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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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 11 天。深夜 11:47。
市局家屬院的地下車庫，此刻寂靜得如同墳墓。慘白的節(jié)能燈管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在冰冷的水泥柱子和停放的車輛上投下長短不一、界限分明的陰影?？諝饫飶浡喬ハ鹉z、灰塵和地下空間特有的陰冷潮濕氣息。
我穿著一身深灰色的不起眼運動服，戴著棒球帽和口罩，帽檐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后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水泥承重柱，將自己完美地隱藏在兩根柱子之間最濃重的陰影里。像一只潛伏在黑暗中的壁虎，呼吸放得極輕極緩，全身的感官卻繃緊到了極致，捕捉著車庫入口方向傳來的任何一絲聲響。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汗水浸濕了內(nèi)里的衣衫，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戰(zhàn)栗。但我的身體卻像雕塑般紋絲不動，只有緊握的拳頭里，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尖銳的痛楚來對抗內(nèi)心的恐懼和焦灼。
終于，一陣低沉而熟悉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打破了車庫的死寂。兩道刺目的車燈利劍般劈開黑暗，一輛黑色的 SUV 緩緩駛?cè)?，輪胎碾過地面，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是南凜的車！
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來了！
車子在離我藏身處不遠的一個固定車位停下。引擎熄火，車燈熄滅。車門打開，南凜略顯疲憊的身影跨了出來。他穿著便服，身形依舊挺拔，但眉宇間的沉重和疲憊在昏黃燈光下無所遁形。他鎖好車，習慣性地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那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掃過陰影區(qū)域，我屏住呼吸，將身體更深地縮進柱子的凹陷里。
他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只是按了按眉心，轉(zhuǎn)身朝電梯間走去。腳步聲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漸漸遠去，最終被電梯運行的嗡鳴聲取代。
車庫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確認電梯上行，數(shù)字顯示他所在的樓層后，我像離弦之箭般從陰影里彈射而出！動作迅捷無聲，如同撲向獵物的夜行動物。幾步就沖到了南凜那輛黑色的 SUV 車尾。
沒有時間猶豫！成敗在此一舉！
我迅速蹲下身，身體緊貼著冰冷的車體。目標明確——車尾右下方的排氣尾管附近！那里，按照組織慣用的手法，以及「蝰蛇」那份圖紙的標注，通風口和易于安裝的位置就在此處！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運動服傳來。我強壓下指尖的顫抖，從運動服內(nèi)側(cè)一個特制的、隔絕信號的口袋里，摸出那個比指甲蓋略大、薄如蟬翼的微型信號追蹤器。它像一片冰冷的金屬鱗片，靜靜地躺在我的手心。這是我作為「夜鶯」最后的保命符，也是此刻唯一的希望。它能讓我在組織引爆裝置前，提前幾秒甚至十幾秒收到預警信號——如果組織使用的是他們慣常的、依賴外部信號觸發(fā)的引爆器的話。
車庫頂燈的光線被車身遮擋，車尾下方一片昏暗。我借著遠處燈管投來的微弱光線，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在冰冷的車底盤和尾管附近的金屬構(gòu)件上快速摸索、探尋。指尖掠過粗糙的防銹涂層、冰冷的螺絲、焊接的凸起……汗水模糊了視線，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巨大的恐懼和緊迫感幾乎要將我撕裂。
在哪里？通風口在哪里？！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好像被瞬間壓縮。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著徐凜多一分死亡的危險！指尖因為用力摸索和緊張而變得冰涼麻木，就在絕望感即將吞噬理智的剎那——
指尖觸到了一個邊緣！一個隱藏在排氣管隔熱罩后方、與車架連接處一個極其隱蔽的、不足半個巴掌大的方形網(wǎng)格！
就是它！通風口！
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我立刻將微型追蹤器對準網(wǎng)格后方一個平坦的金屬面，它背面的強磁瞬間吸附上去，發(fā)出極其輕微的「嗒」一聲！位置完美！既能接收信號，又不易被常規(guī)檢查發(fā)現(xiàn)！
成功了！
一股劫后余生的虛脫感瞬間涌遍全身。我?guī)缀跻c軟在地。但理智強行拉住了我！不能停留！一秒都不能！
我猛地收回手，正準備起身撤離——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死寂的車庫里卻清晰得如同驚雷的金屬碰撞聲，從我頭頂正上方的車頂傳來！
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大腦一片空白！
有人！在車頂上？！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冷汗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間浸透了后背。極度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連呼吸都停滯了。是誰？徐凜？不可能！他剛上去！組織的人？他們一直在監(jiān)視？！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我死死地咬著下唇，口腔里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味，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靜止，連眼珠都不敢轉(zhuǎn)動。耳朵豎到了極致，捕捉著車頂上方任何一絲細微的動靜。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只有車庫排風扇低沉的嗡鳴和自己心臟在耳膜里瘋狂撞擊的巨響。
過了幾秒，也許只有一秒，但感覺無比漫長——
「喵嗚~」
一聲慵懶的、帶著點不滿的貓叫，清晰地響起。緊接著，一個輕盈的身影從車頂邊緣跳了下來，落在旁邊的水泥地上。是一只通體漆黑的野貓，綠幽幽的眼睛在昏暗中瞥了我這個不速之客一眼，隨即邁著優(yōu)雅而警惕的步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另一排車輛的陰影里。
是貓！
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巨大的虛脫感和后怕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我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倒在地，連忙用手撐住冰冷的地面才穩(wěn)住身體。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陣劇烈的嗆咳，又被我死死捂住嘴壓了回去。冷汗已經(jīng)將里衣完全濕透，貼在身上，冰冷刺骨。
剛才那幾秒鐘，如同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不敢再有絲毫耽擱！我強撐著發(fā)軟的身體，用盡全身力氣從車尾陰影處爬起，踉蹌著，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回之前藏身的水泥柱后。后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墻面，心臟依舊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成功了…追蹤器放上去了…南凜…暫時安全了…
這個念頭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更深沉的疲憊和無邊無際的冰冷。我靠在柱子上，仰起頭，大口呼吸著車庫陰冷潮濕、帶著機油味的空氣。帽檐下，額發(fā)早已被冷汗浸透，黏在冰冷的皮膚上。剛才那只黑貓幽綠的眼睛，仿佛還殘留在視野里，帶著某種不祥的預兆。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
不是信息提示音，是持續(xù)不斷的震動！那個代表組織最高級別緊急聯(lián)絡的特殊模式！
心臟再次被狠狠攥緊！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這個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了？！
我顫抖著手，掏出手機。屏幕上沒有號碼顯示，只有一個不斷閃爍的、血紅色的骷髏圖標！
是「蝰蛇」的專屬加密線路！他直接打過來了！
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連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接？還是不接？不接的后果，可能比死更可怕！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壓下喉嚨里的腥甜和身體的戰(zhàn)栗，手指劃開了接聽鍵。
沒有聲音。死一般的寂靜從聽筒里傳來，只有一種極細微的、仿佛毒蛇在沙地上滑行的電流嘶嘶聲。
這無聲的壓迫感，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我屏住呼吸，后背緊緊抵著冰冷的水泥柱，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幾秒鐘后，一個冰冷、緩慢、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笑意的聲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過我的耳膜：
「夜鶯……」
「你以為……你在干什么？」
「游戲，要遵守規(guī)則?！?/p>
「七天……」
「你還有七天時間。」
「證明你的忠誠……」
「或者……」
「和他一起……變成煙花。」
話音未落，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在死寂的車庫里空洞地回響。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像是死神的倒計時，一聲聲敲打在我早已不堪重負的神經(jīng)上。我握著手機，身體沿著冰冷的水泥柱緩緩滑落，最終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機從無力的指尖滑落，掉在水泥地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七天……
證明忠誠……
或者……和他一起變成煙花……
「蝰蛇」淬毒的話語，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這充滿機油味和死亡陰影的地下車庫里，徹底宣判了我的死刑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