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智站在司令部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上的一道彈痕。
窗外,南京城的天空被炮火染成了暗紅色,遠處中華門方向的槍聲時斷時續(xù)。
“司令,最新戰(zhàn)報?!?/p>
趙漢生遞上一份電報,聲音嘶啞,“水西門失守,日軍第16師團正向城內(nèi)推進。”
唐生智接過電報,手指微微發(fā)抖。
十二月十一日,距離歷史上南京城破的日子,只剩不到四十八小時了。
“蕭師長那邊情況如何?”
他強自鎮(zhèn)定地問道:“撤離了多少人?”
“已經(jīng)撤離平民兩萬三千余人,但......”
趙漢生欲言又止,“下關(guān)碼頭不久前遭到日軍飛機轟炸,三艘渡輪被擊沉?!?/p>
唐生智猛地轉(zhuǎn)身,桌上的茶杯被撞翻,茶水在作戰(zhàn)地圖上洇開一片暗色,“具體傷亡如何?”
“初步統(tǒng)計,至少六百人......大多是婦女兒童。”
聞言,唐生智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電報紙簌簌作響。
六百條生命,就這樣消失在冰冷的江水中。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命令蕭師長,繼續(xù)組織撤離,但要加強防空警戒。”
趙漢生剛離開,唐生智就聽到腦海中響起系統(tǒng)的提示音:
【警告:距離歷史節(jié)點"南京城破"僅剩42小時15分鐘】
【當前撤離平民數(shù)量:23,857人/30,000人(任務目標)】
【能量儲備:72%(可激活高級功能)】
唐生智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那些慘絕人寰的歷史照片,被刺刀挑起的嬰兒,被活埋的平民,堆積如山的尸體......兩萬三千人得救,但還有數(shù)十萬人在劫難逃。
“報告!”
通訊參謀匆匆跑來,“委員長從武漢來電!”
唐生智展開電報,上面是蔣介石的新指令:“孟瀟勛鑒:南京戰(zhàn)事已逾旬日,將士用命,可歌可泣。然為保存實力計,著該部相機撤退,不必拘泥于城存與存、城亡與亡之誓言。中正。”
唐生智冷笑一聲,將電報揉成一團。
好一個‘相機撤退’!
這老蔣又開始瞎指揮了。
歷史上,正是這道含糊不清的命令,導致守軍倉皇撤退,指揮系統(tǒng)崩潰,最終釀成慘劇。
“回電。”
他聲音冰冷,“'職等誓死守衛(wèi)南京,必不負國人期望。唐生智。'”
通訊參謀愕然:“司令,這......”
“照發(fā)!”
唐生智厲聲道,隨即轉(zhuǎn)向作戰(zhàn)地圖,“傳我命令:第一,各城門守軍繼續(xù)抵抗,務必堅持到明日午夜;第二,教導總隊和憲兵隊負責維持城內(nèi)秩序,嚴懲趁火打劫者;第三......”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第三,秘密準備撤退方案,明日午夜后,各部按預定路線向江北轉(zhuǎn)移。”
參謀們面面相覷,不明白師座為何如此精確地定下‘明日午夜’這個時間點。
唐生智沒有解釋,只是問道:“現(xiàn)在城內(nèi)還有多少可戰(zhàn)之兵?”
“不足八萬,且多為傷兵?!?/p>
參謀長周斕回答,“彈藥僅夠一天激戰(zhàn)?!?/p>
唐生智點點頭:“命令各部,今夜必須死守陣地。同時,加快撤離速度,能多救一個是一個?!?/p>
......
夜幕降臨,唐生智親自巡視各城門防線。
在光華門,他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幾十名傷兵用繃帶將自已綁在機槍位上,誓與陣地共存亡。
“司令......”
一名雙眼纏著繃帶的士兵突然開口,“我們守得住嗎?”
唐生智蹲下身,握住他顫抖的手:“守得住。你們的犧牲,會換來更多人活命的機會。”
離開光華門,唐生智來到下關(guān)碼頭。
江面上,數(shù)十艘船只正在緊張地運送平民。
蕭山令已經(jīng)三天沒合眼,嗓子啞得幾乎說不出話。
“還能撤多少人?”
唐生智問。
“最多......八千?!?/p>
蕭山令聲音嘶啞,“船只不夠了?!?/p>
唐生智望向黑沉沉的江面,突然問道:“如果放棄所有重裝備,只帶輕武器,我們能用那些船只運多少士兵過江?”
蕭山令一愣:“大約......兩個團?”
“足夠了。”
唐生智下定決心,“明日午夜后,優(yōu)先運送傷兵和后勤人員過江。戰(zhàn)斗部隊最后撤離?!?/p>
【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宿主決策符合歷史修正方向,獎勵‘局部時空預演’一次(限時3分鐘)】
唐生智眼睛一亮。
這個功能來得正是時候!
回到司令部,他立即激活了‘時空預演’。
剎那間,周圍的景象如水面般波動起來,一幅幅未來可能的畫面在眼前閃現(xiàn)。
他看到潰散的士兵被日軍追擊,看到混亂的碼頭擠滿了絕望的平民,看到無數(shù)人在江邊被機槍掃射......
但也有一些畫面顯示,如果有組織地撤退,至少能多救出數(shù)千人。
三分鐘轉(zhuǎn)瞬即逝,唐生智渾身冷汗地回到現(xiàn)實。
現(xiàn)在,他知道了哪些路線相對安全,哪些地點必須避開。
“趙副官!”
他立即下令,“重新調(diào)整撤退方案:第一,教導總隊負責維持挹江門秩序;第二,在煤炭港準備備用渡江點;第三......”
唐生智詳細部署著,每一個命令都精準地避開他在‘預演’中看到的災難。
午夜時分,唐生智獨自站在司令部樓頂,望著這座即將陷落的城市。
遠處,日軍的炮火如同死神的獰笑,越來越近。
唐生智握緊拳頭。
明天,將是南京保衛(wèi)戰(zhàn)的最后一天。
無論結(jié)果如何,他都要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為這座城,為那些無辜的生命,爭取哪怕多一分鐘的撤離時間。
遠處,中華門方向又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唐生智整了整軍裝,大步走向指揮部。
黎明前的黑暗,總是最寒冷的,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獨,還有成千上萬的將士,正與他一同堅守著這最后的防線。
……
……
十二月十一日的黎明來得格外遲緩。
唐生智裹緊軍大衣,踩著泥濘不堪的戰(zhàn)壕,向中華門最前沿的陣地走去。
炮彈炸出的積水沒過腳踝,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
“司令,您怎么來了?”
一名滿臉煙灰的連長慌忙從射擊位上跳下來,差點被自己的綁腿絆倒。
“來看看弟兄們?!?/p>
唐生智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有吃的嗎?”
連長愣了一下,隨即從懷里掏出半塊壓得變形的壓縮餅干:“就剩這個了......”
唐生智接過餅干,掰成兩半,將大的一半還給連長,自己就著水壺里的冷水,小口啃了起來。
戰(zhàn)壕里的士兵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堂堂衛(wèi)戍司令竟和他們吃一樣的口糧。
“都愣著干什么?”
唐生智抹了抹嘴角的餅干渣,“該警戒的警戒,該休息的抓緊休息?!?/p>
他順勢坐在一個彈藥箱上,環(huán)顧四周。
這些士兵大多十八九歲,臉上還帶著稚氣,軍裝破爛不堪,有的甚至光著腳穿草鞋。
但每個人的眼睛都亮得驚人,那是視死如歸的光芒。
“司令......”
一個娃娃臉的小戰(zhàn)士怯生生地湊過來,“您真的和我們吃一樣的?”
唐生智笑了:“怎么,嫌我的餅干比你們多?”
“不是不是!”
小戰(zhàn)士慌忙擺手,“就是......就是聽說長官們都吃小灶......”
戰(zhàn)壕里爆發(fā)出一陣笑聲,緊繃的氣氛頓時輕松了不少。
“放屁!”
一個滿臉胡茬的老兵笑罵,“司令在黃埔時就和我們同吃同住,現(xiàn)在當了大官也一樣!”
唐生智挑眉:“你認識我?”
他雖然不是黃埔軍校出身,但是曾經(jīng)在黃埔軍校擔任過長沙分校校務委員會常務委員,參與分校管理工作,有時候會抽空講兩節(jié)課。
“報告司令!”
老兵挺直腰板,“屬下是黃埔六期的,當年您給我們上過戰(zhàn)術(shù)課!”
唐生智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胡子拉碴的老兵,當年確實是個精神抖擻的年輕學員。
“好小子,都當排長了?!?/p>
他拍拍老兵的肩膀,“怎么樣,我教的東西用上了嗎?”
“用上了!”
老兵激動地說,“昨天就是用您教的交叉火力,我們排干掉了二十多個鬼子!”
周圍的士兵們頓時來了興趣,紛紛圍攏過來。
“司令,給我們講講吧!”
“對啊,講講怎么打鬼子坦克!”
唐生智看著這些年輕的面孔,心中一熱。
他站起身,拿起一根樹枝,在戰(zhàn)壕壁上畫起示意圖。
“看好了,鬼子坦克的弱點在......”
他詳細講解著日軍裝備的缺陷,不時用樹枝指點。
士兵們聚精會神地聽著,有的還掏出小本子記錄。
“司令,您懂得真多!”
娃娃臉小戰(zhàn)士崇拜地說。
唐生智苦笑。
這些知識,大多來自后世的研究和系統(tǒng)的提示。
但此刻,只要能多救一個人,他愿意傾囊相授。
“報告!”
一個通訊兵匆匆跑來,“日軍又開始炮擊了!”
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炮彈破空的尖嘯。
“隱蔽!”
老兵大喊一聲,撲過去將唐生智按倒在戰(zhàn)壕底部。
“轟!轟!轟!”
一連串爆炸在陣地周圍炸開,泥土和碎石如雨點般落下。
炮擊過后,唐生智抖落身上的泥土,發(fā)現(xiàn)娃娃臉小戰(zhàn)士正死死抱著步槍,臉色慘白。
“怕了?”
唐生智輕聲問。
小戰(zhàn)士咬著嘴唇點點頭,又搖搖頭:“怕......但更怕守不住南京,我娘還在城里......”
唐生智心頭一顫,兩萬多人已經(jīng)撤離,但還有數(shù)十萬平民困在城內(nèi)。
“你叫什么名字?”
“報告司令,我叫李二狗,大家都叫我狗子!”
唐生智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那是他最后的存貨,遞給小戰(zhàn)士:“狗子,拿著。等打退了鬼子,帶給你娘嘗嘗?!?/p>
小戰(zhàn)士愣住了,顫抖著接過巧克力,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司令......我......”
“別哭?!?/p>
唐生智替他擦去眼淚,“軍人流血不流淚。等打完了仗,我親自去看你娘?!?/p>
周圍的士兵們默默看著這一幕,眼中的恐懼漸漸被堅毅取代。
炮擊過后,日軍步兵在坦克掩護下發(fā)起沖鋒。
“準備戰(zhàn)斗!”
老兵高聲喊道。
唐生智沒有離開,而是拿起一支步槍,趴在戰(zhàn)壕邊緣:“今天我和弟兄們一起守陣地!”
“司令,這太危險了!”
連長急得直跺腳。
“執(zhí)行命令!”
唐生智厲聲道,隨即壓低聲音,“放心,我保定軍校畢業(yè)時,射擊成績是第一名。”
士兵們聞言,士氣大振。
連最膽小的狗子也握緊了步槍,手指不再發(fā)抖。
“放近了打!”
唐生智沉著指揮,“等坦克過去后,集中火力打步兵!”
日軍越來越近,坦克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打!”
隨著唐生智一聲令下,陣地上所有武器同時開火。
子彈如雨點般潑向日軍,沖在最前面的敵人如割麥子般倒下。
唐生智瞄準一名日軍軍官,冷靜地扣動扳機。
“砰!”
一個日軍軍官應聲倒地。
“司令好槍法!”
老兵贊嘆道,隨即用機槍掃倒一片敵人。
戰(zhàn)斗持續(xù)了整整一小時。在唐生智的親自指揮下,日軍再次被擊退。
“清點傷亡!補充彈藥!”
唐生智下令,隨即轉(zhuǎn)向通訊兵,“通知各城門守軍,務必堅持到午夜!”
離開陣地時,士兵們自發(fā)列隊敬禮。
狗子鼓起勇氣喊道:“司令!等打完了仗,我讓我娘包餃子給您吃!”
唐生智回頭,看著這些渾身硝煙卻目光堅定的戰(zhàn)士,鄭重地點點頭:“一言為定!”
回司令部的路上,趙漢生忍不住問:“司令,您真的要去吃餃子?”
唐生智沒有回答,只是望向硝煙彌漫的南京城。
他知道,這些可愛的士兵,絕大多數(shù)都活不過今晚。
但此刻,他寧愿給他們一個希望,哪怕這個希望永遠無法實現(xiàn)。
“傳令下去,”
他突然說道,“今晚午夜后,各部按計劃撤退。記住,一定要有序,不能亂!”
趙漢生肅然敬禮:“是!”
唐生智最后看了一眼中華門方向。
夕陽如血,將城墻染成暗紅色。
那里,有他剛剛結(jié)識的弟兄們,有叫狗子的小戰(zhàn)士,有黃埔畢業(yè)的老兵......
他們或許不知道,自己正在創(chuàng)造歷史。
但唐生智知道,正是因為這些普通士兵的犧牲,南京大屠殺的慘劇才沒有更加慘烈。
“走吧,”
他轉(zhuǎn)身說道,“還有很多事要做。”
夜幕降臨,歷史上南京城的最后一夜,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