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漸漸安靜下來。蘇婉輕輕靠在病床上，臉上的淚痕尚未干透，眼神卻比之前更加清明。
她緊緊攥著葉輕語的手，指尖微涼，但掌心卻在發(fā)熱?！靶∪~，
你能和蘇阿姨講講……講講……林默嗎？他……他這些年到底，是怎么過來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哀切的焦慮。那是一個母親在重獲新生想要彌補多年未見的孩子之后，不敢深問，
卻又忍不住想知道的一種心情。葉輕語沉默了一下，然后輕輕地嘆了口氣，
目光帶著些許遲疑，緩緩開口：“說實話……蘇阿姨，我對他的了解，也不算多。
”蘇婉微微一愣，轉頭看著她，眼中疑惑尚未褪去?！拔仪岸螘r間剛從國外讀書回來，
那時候……關于林默的傳聞，其實挺多的。”葉輕語輕聲說著，
帶著一點猶豫：“身邊不少朋友都說，他變了。說他以前在學校里雖然沉默寡言，
但成績不錯，人也挺自律?？珊髞?，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碧K婉一聽，眉頭頓時擰緊，
聲音壓得低低的：“變了？怎么個變法？”葉輕語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措辭，
半晌才繼續(xù)：“有人說他夜店酒吧跑不停，打架斗毆、飆車闖禍，什么荒唐事都干過，
整天和那幫社會上的酒肉朋友混在一起，花天酒地，吃喝嫖賭樣樣不落。
什么斗氣打架進派出所，飆車追尾上新聞，
甚至還傳過他想要對什么酒吧陪酒女動什么歪心思，結果喝多了摔倒被送進了醫(yī)院。
”她話音剛落，就感覺蘇婉的手猛地一緊?！笆裁?？！”蘇婉猛地坐直了些，眼中滿是怒火，
“那些人說的是真的？他居然變成這樣？！”她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些字，
眼神中閃著既驚又怒的光：“怎么會……他小時候不是那樣的……！”她咬著嘴唇，
呼吸變得急促，仿佛每一個傳聞都像一把小刀，在她心上劃出一條痕跡。
葉輕語連忙安撫：“蘇阿姨，您別激動，聽我說完。
”“我一開始也信了那些傳言……甚至我爸都跟我提過，
說讓女孩子離林默這種‘走偏路’的人遠點，可后來——”她頓了頓，眼神微微有些飄遠，
像是在回憶什么?！拔艺娴拈_始接觸他，是因為醫(yī)院。那時候我剛回國沒多久，
被臨時借調在這邊醫(yī)院，有一天晚上值班，
和林叔叔在聊完您的病情后回來就看到他在給您落針。”“當時我嚇了一跳，
想過去阻止他——當時還沒認出是他來，以為他會對您不利。但你知道嗎，蘇阿姨？
我還沒開口就被他遠遠的一針就給定住了，就像是武林高手似的?！碧K婉聽得一怔，
怒氣慢慢地被困惑所替代，眉頭緩緩舒展開來：“他……怎么會這些的？”“是啊，
而且手法很熟練?！比~輕語點點頭，“后來我注意了一下，
他幾乎每天都會來醫(yī)院幫您施針治療，不說話，也不打擾別人。
最開始我還以為他也可能也就會一點點的皮毛?！薄爸钡接幸惶?，
我親眼看到您被他的針法治療過后效果明顯好轉，
包括檢查報告也顯示您的身體機能大幅度恢復。”蘇婉神情一怔：“是他先幫我恢復的？
”“……是?！比~輕語輕聲道，“他每次都會等您熟睡的時候過來，
等周圍沒人了他就開始施針用他的方法來為您治療?！碧K婉聽到這里，眼眶又濕潤了。
她咬著下唇，喉嚨像被什么堵住，半天才問出一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那次之后他幫我取出針后就恢復行動了，
而且之前他在酒吧摔倒被送到市立醫(yī)院……我也看過他的檢查報告。
”葉輕語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再之后，我就開始有意接近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不是像外界傳的那樣?？稍浇佑|，我越覺得奇怪——”“他雖然說話不多，
偶爾話多了就愛懟人，看上去吊兒郎當，但做事特別仔細。對藥理非常精通，
尤其是中醫(yī)那一套，熟練的感覺足以比肩中醫(yī)界的泰山北斗那群人。
他的治療方式從不拖泥帶水，下針又快又準，我跟著他幾次，越看越驚。
”蘇婉聽得心潮起伏，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眉眼舒展。她眼中浮現(xiàn)復雜情緒，
像一鍋熱湯在胸口翻滾，又燙又亂?！八娴淖兂闪藗髀勚械臉幼訂幔?/p>
天天在外面混、打架斗毆？”她問。葉輕語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蘇阿姨，
我不知道他以前到底經歷了什么。但他絕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他……好像活得很壓抑，
也不肯對誰敞開心扉?！碧K婉微微一愣，心中翻涌起更復雜的情緒。
“是我耽誤了他……我病倒之后，他爸爸光顧著照顧我，
忽略了他的成長………………”她聲音低低的，忽然鼻子一酸，
強忍著眼淚：“跟他爸一個樣，嘴上不說，心卻比誰都犟……”說著，
她眼中掠過一絲既欣慰又惆悵的神情。葉輕語聽著，嘴角也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是啊。
他雖然偶爾會有點兒壞，可做起事來還算靠譜，您的治療情況他永遠記得清清楚楚，
連每次針灸的時間、角度、深淺我都寫在小本子上，怕哪天我臨時找不到他可以替他處理。
”蘇婉的眼神開始泛著微光，那些原本令她咬牙切齒的傳聞，在葉輕語一番娓娓道來之后，
竟然像水面漣漪一般漸漸散開?！澳銊偛耪f他……因為陪酒女進醫(yī)院？”“嗯，
聽說是看上了個陪酒妹子長得漂亮，想要對人家做什么，結果喝多了走路沒站穩(wěn)摔倒了。
”葉輕語抿嘴笑了笑，“但我去查了下那天的急診記錄，倒是沒寫傷勢嚴重，
只是磕到了腦袋，我看檢查結果報告沒什么問題?！薄翱牡搅四X袋還叫不嚴重？！
”蘇婉猛地又炸了，“什么樣的陪酒女？能讓他暈頭轉向的，肯定是個圈套??？！
”她聲音一高，連儀器都震了幾下。葉輕語趕忙安撫：“蘇阿姨別急別急，沒大事。
林默后來沒有再去了，他已經改變了。”“改變了？！”蘇婉的聲音顫著，
眼中閃過一抹幾乎帶血的心疼，“以前他爸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了我身上，
徹底忽視了對他的培養(yǎng),不然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哪還會去需要改變什么”“其實我們也忽視了他的情況，”葉輕語有些苦澀，
“總以為他長大了就慢慢懂事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無法無天了?！薄捌鋵嵨议_始也討厭他，
覺得他就是個混混……可他真不是那種人，他甚至……讓我看到了我爸都不懂的那種堅持。
”蘇婉聽到這里，終于徹底哽住。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拽著被角，像是要把所有難受都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