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沈之的聲音很淡,聽不出什么情緒,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卻像X光一樣,要把我從里到外看個透徹。
我知道,他在懷疑。一個像他這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絕不會輕易相信任何巧合。
“是啊,阿之,人家小姑娘是來賣唱的吧?”溫語嬌笑著打圓場,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打量著我,“妹妹,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這里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p>
她的眼神里帶著警告,手指有意無意地拂過自己手腕上那串價值不菲的翡翠手鏈。那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沈之親手送給了她。
我垂下眼眸,避開她審視的目光,聲音里帶著顫抖:“是……是蛇哥讓我來的,他說沈先生想聽歌?!?/p>
我故意把“蛇哥”推出來當擋箭牌,同時做出害怕的樣子,這能最大程度地降低他們的戒心。
“蛇哥?”沈之的目光轉向門口,那個刀疤臉男人立刻嚇得一哆嗦,差點跪在地上。
“太子爺,這……這丫頭會唱一首您肯定喜歡的歌!”“蛇哥”急中生智,拼命地向我使眼色。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讓我拿出壓箱底的本事,取悅沈之。
而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抱著吉他,走到包廂中央,那里有一個小小的舞臺。我沒有坐下,只是靜靜地站著,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
“我想唱一首原創(chuàng)歌曲,叫《蝶骨》。”我輕聲說。
當“蝶骨”兩個字出口時,我清晰地看到,沈之端著打火機的手,猛地一僵。而溫語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蝶骨》,那是我生前,為自己寫下的最后一首歌。歌詞描繪了我病變后,肋骨如蝶翼般生長的痛苦與掙扎。這首歌的手稿,只有溫語看過。
我撥動琴弦,生澀但清晰的旋律,在奢靡的包廂里流淌開來。
“深海的魚,夢見天的藍,斷翅的蝶,妄想飛過滄?!?/p>
我的嗓音,和顧盼原本的煙嗓不同。我刻意模仿著“沈未”唱歌時那種空靈又帶著破碎感的聲線。
“他們說,我的骨頭開了花,長成了蝴蝶的模樣,多美啊……可只有我知道,每一次呼吸,都是凌遲的懲罰……”
我唱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嘔出來的。我沒有看任何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那是屬于“沈未”的,最深切的絕望。
一曲終了,整個包廂里,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首歌里濃烈到化不開的悲傷情緒所感染。
“啪,啪,啪?!?/p>
沈之緩緩地鼓起了掌。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來。
他很高,逆著光,陰影將我完全籠罩,帶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這首歌,叫什么名字?”他再次問道,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沙啞。
“《蝶骨》。”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那雙曾經(jīng)只會對我流露出不耐和冷漠的眼睛,此刻卻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
“誰寫的?”他追問。
“我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朋友?!蔽一卮鸬溃劢乔〉胶锰幍鼗乱坏螠I。
這滴淚,是為了顧盼,也是為了我自己。
沈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伸出手,似乎想觸碰我的臉,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這個動作,讓一旁的溫語徹底亂了陣腳。
“阿之!”她快步走過來,強行擠進我們之間,挽住沈之的胳膊,臉上帶著委屈和控訴,“你嚇到她了?!?/p>
她轉向我,眼神瞬間變得陰冷無比,壓低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你到底是誰?你想干什么?”
“我?”我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天真又殘忍的笑,“我叫顧盼,一個想賺錢的,賣唱女而已?!?/p>
我的目光越過她,看向沈之,眼神里充滿了崇拜和仰慕,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粉絲,見到了自己的偶像。
“沈先生,我……我唱得好嗎?”我怯生生地問。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溫語一時間也摸不準我的底細。
沈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從口袋里掏出皮夾,抽出一沓厚厚的鈔票,遞給我。
“唱得很好?!彼f,“這些,是你的報酬?!?/p>
他的動作,像是在施舍,也像是在劃清界限。
我沒有接。
“我不要錢?!蔽覔u搖頭,眼神固執(zhí)地看著他,“我……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p>
所有人都愣住了。在“伊甸園”,還從來沒有人敢拒絕沈之的錢,更別說向他提要求。
江爍在一旁吹了聲口死哨,看熱鬧不嫌事大:“有意思,真有意思。阿之,我還是第一次見有妞兒敢這么跟你說話?!?/p>
沈之的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悅。
“說?!彼ё秩缃稹?/p>
“我想請您……簽下我?!蔽夜钠鹩職?,說出了我的目的,“我想成為一名歌手,像溫語小姐一樣,站在舞臺上發(fā)光發(fā)亮?!?/p>
我故意提到溫語,就是在赤裸裸地挑釁她。
果然,溫語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沈之沒有立刻回答,他身后的一個助理模樣的人走上前,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么。我看到沈之的眼神閃了閃。
我知道,我的背景,他已經(jīng)查清楚了。一個無父無母,在底層掙扎的孤女,沒有任何威脅。而我這張臉,這首歌,卻能成為他滿足某種隱秘念想的替代品。
“好?!?/p>
他吐出一個字,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復仇之路的大門。
“從今天起,你就是環(huán)星娛樂的簽約藝人?!?/p>
環(huán)星娛樂,沈家旗下的產(chǎn)業(yè),也是捧紅了無數(shù)明星的娛樂帝國。
我贏了第一步。
我強忍住內(nèi)心的狂喜,對著他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沈先生!”
當我直起身時,我看到溫語正用淬了毒一樣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
我知道,她不會就這么算了。
而我,也正等著她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