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駛離杭州地界時，晚星趴在窗邊數著掠過的山林，碎玉突然在領口發(fā)燙，暖白色的玉面映出窗外的流云，竟扭曲成張女人的側臉。“哥，你看！” 她指著碎玉驚呼，“這影子像不像妖樓里的顧姐姐？”
龍初見的指尖剛觸到碎玉，腦海里突然炸開一陣尖銳的蜂鳴，像是有人用冰錐刺穿了太陽穴。他猛地按住額頭，鎮(zhèn)元佩在胸口劇烈震顫，玉佩的白光透過襯衫滲出，在車窗上投出個模糊的符文 —— 與九層妖樓第七層壁畫里的魔界印記一模一樣。
“小心前面的盤山公路?！?/p>
清冷的女聲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尾音帶著玉石相擊的脆響。龍初見猛地抬頭，車廂連接處的鏡子里，他的瞳孔深處閃過抹暗紅色的光，像極了顧瑤池裙裾上的繡紋。
“顧瑤池？” 他試探著在心里默念。
“看來你的魂魄還沒徹底忘記我?！?女聲輕笑起來，腦海里浮現(xiàn)出她倚在妖樓欄桿上的模樣，紅裙曳地，指尖纏繞著黑霧，“別緊張，我不是來搶靈珠的。”
晚星注意到龍初見的異樣，伸手探他的額頭：“哥，你臉色好差，是不是暈車了？”
“沒事?！?龍初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低聲問，“你在哪？”
“在你看得見卻摸不著的地方?！?顧瑤池的聲音帶著笑意，“妖樓第九層的白光不是吞噬，是融合。你用鎮(zhèn)元佩護住我魂魄的時候，咱們的靈識就纏在一起了，就像……”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就像兩棵長在同片土里的樹?！?/p>
高鐵到站時，暮色已漫過站臺的玻璃幕墻。兄妹倆背著登山包走出車站，租車行的老板盯著他們的裝備直咂嘴：“去茅山？這幾天山腳下不太平，昨天有驢友說在盤山路上看到過碗口粗的蛇蛻，鱗片上還沾著血呢?！?/p>
龍初見接過車鑰匙時，鎮(zhèn)元佩突然貼向鑰匙串上的桃木掛件，掛件瞬間冒出青煙，在他掌心烙出個蛇形印記?！笆悄??！?他低聲道，腦海里的顧瑤池突然輕笑。
“看來老朋友來接我們了?！?/p>
盤山公路蜿蜒如蛇，租車的遠光燈刺破夜色時，總能照見路邊的崖壁上掛著成片的蛇蛻，月光透過蛻殼的鱗片，在路面投下細碎的光斑。晚星握著碎玉的手心沁出冷汗，玉面的綠光越來越亮，將前方的彎道照得如同白晝。
“前面有東西?！?顧瑤池的聲音突然凝重起來，“讓車熄火，別用燈光?！?/p>
龍初見猛踩剎車，租車在碎石路上滑出半米，遠光燈恰好照在彎道盡頭 —— 棵千年古松的虬枝上，盤著條水桶粗的巨蛇，鱗片在月光下泛著青銅色的冷光，七寸處嵌著塊暗紅色的晶石，晶石里游動著細小的黑霧。
“是‘鎮(zhèn)岳蛇’?！?顧瑤池的聲音帶著寒意，“上古時期用來守護山神陵墓的異獸，怎么會被魔氣侵蝕成這樣？”
巨蛇的瞳孔突然轉向租車，豎瞳里映出龍初見的影子。它吐著分叉的信子，信子掃過空氣時，路邊的野草瞬間枯黃，化作黑色的粉末。晚星突然想起《三界異聞錄》里的記載，這種蛇的毒液能腐蝕魂魄，當年玄水族有三位長老就是被它毒死在錢塘江口。
“它的晶石是弱點?！?顧瑤池的聲音在腦海里急促響起，“那是魔界激進派嵌入的‘控魂石’，打碎它就能暫時驅散魔氣?！?/p>
龍初見剛要抽出斬邪劍，巨蛇突然從松樹上俯沖下來，龐大的身軀撞斷護欄，蛇尾掃向車頂。租車的擋風玻璃瞬間碎裂，玻璃碴混著腥臭的涎水濺了滿臉。晚星尖叫著縮到座椅底下，碎玉從領口滑出，綠光直射蛇眼。
“用靈珠碎片的仿制品！” 顧瑤池喊道，“讓晚星往它七寸扔！”
龍初見抓住翻滾的背包，掏出晚星仿制的靈珠碎片 —— 那是用西湖底的玉石打磨而成，雖無靈力，卻能模擬靈珠的波動。他將碎片塞進晚星手里：“瞄準它脖子上的紅石頭！”
晚星攥著碎片推開車門，巨蛇的尾巴正橫掃過來，她猛地撲倒在路基下，碎片脫手而出，恰好砸在控魂石上。晶石發(fā)出刺耳的裂響，黑色的霧氣從裂縫里噴涌而出，巨蛇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鳴，龐大的身軀在公路上瘋狂翻滾，撞得山體落石紛飛。
“趁現(xiàn)在！” 顧瑤池的聲音帶著喘息，像是在發(fā)力，“用斬邪劍劈它的逆鱗，就在咽喉下方！”
龍初見踩著搖晃的車頂躍起，斬邪劍的金紋在夜色中亮起，如同昆侖雪峰的日照金山。他瞄準巨蛇咽喉處那塊泛白的鱗片，劍刃落下的瞬間，腦海里突然閃過妖樓第九層的畫面 —— 顧瑤池擋在他身前，紅裙被白光吞噬時，她的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恐懼，而是釋然。
“小心魔氣反噬！”
顧瑤池的提醒遲了半步，劍刃劈開逆鱗的剎那，股黑色的汁液噴射而出，濺在龍初見的小臂上。他頓時覺得骨頭像被扔進了熔爐，灼燒感順著血管蔓延，眼前陣陣發(fā)黑。
“用鎮(zhèn)元佩的光！” 顧瑤池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快把玉佩貼在傷口上！”
龍初見顫抖著解開紅繩，鎮(zhèn)元佩剛觸到傷口，就發(fā)出聲凄厲的嗡鳴。玉佩的白光與黑色汁液碰撞，竟蒸騰起血色的霧氣，霧氣里浮現(xiàn)出無數扭曲的人臉 —— 都是被這頭巨蛇吞噬的生靈。
“這些是它的祭品?！?顧瑤池的聲音沉了下去，“魔界激進派用活人喂養(yǎng)鎮(zhèn)岳蛇，就是為了在茅山外圍設下屏障?？磥硭麄儽任覀冾A想的更著急?！?/p>
巨蛇在地上抽搐了最后幾下，龐大的身軀漸漸僵硬，七寸處的控魂石徹底碎裂，化作點點星火墜入山谷。龍初見癱坐在公路上，小臂的傷口已經結痂，痂皮上浮現(xiàn)出串暗紅色的符文，像極了顧瑤池指甲上的蔻丹。
“這是……”
“我的本命咒?！?顧瑤池的聲音帶著疲憊，“剛才魔氣差點鉆進你的魂魄，我只能用這個暫時封住它。放心，不會變成魔族的?！?/p>
晚星抱著碎玉跑過來，看到龍初見手臂上的符文驚呼：“哥，你被詛咒了？”
“不是詛咒，是印記?！?龍初見用袖口遮住符文，腦海里的顧瑤池突然輕笑，“就像蓋郵戳，證明你是我的人了?！?/p>
“別胡說?！?龍初見皺眉，“你到底為什么會在我靈魂里？”
“因為你救了我啊?！?顧瑤池的聲音軟下來，腦海里浮現(xiàn)出妖樓崩塌的畫面，白光中，龍初見將鎮(zhèn)元佩按在她眉心，玉佩的溫度燙得像團火，“魔族的魂魄離體后，必須找到宿主才能存活。你的鎮(zhèn)元佩帶著昆侖的靈氣，剛好能中和我的魔氣，就像……”
“就像艾草混著脂粉香？” 龍初見想起阿鸞的披風。
“你倒是會舉一反三?！?顧瑤池笑起來，“不過更像冰水里摻了烈酒，既能解渴，又能燒喉。”
晚星蹲在巨蛇的尸身前，用樹枝撥弄它的鱗片：“哥，這蛇肚子里好像有東西在動?！?/p>
龍初見走過去，發(fā)現(xiàn)巨蛇的腹部有處不自然的隆起。他用斬邪劍劃開鱗片，里面露出個被黏液包裹的青銅盒，盒蓋上的蛇形鎖扣與雷峰塔地宮的青銅門如出一轍。
“是玄水族的信物?！?顧瑤池的聲音突然凝重，“盒里裝的應該是通往茅山禁地的地圖，當年玄水族和茅山道士約定，用這種盒子傳遞密信?！?/p>
晚星剛要去碰青銅盒，盒蓋突然自動彈開，里面鋪著層銀白色的蛇蛻，蛻殼上用朱砂畫著茅山的地形圖，七座山峰被紅線連接，交匯處標注著個骷髏符號 —— 與九層妖樓第三層墨影的項圈圖案完全相同。
“墨影果然和茅山有關?！?龍初見摸著下巴，“它對著龍爪骨嗚咽，是不是因為那骨頭里藏著玄水族的秘密？”
“不止是秘密?！?顧瑤池的聲音帶著寒意，“那是打開茅山禁地的鑰匙。當年玄水族用龍爪骨作為信物，與茅山初代掌門定下盟約，共同看守魔界激進派的封印?！?/p>
晚星突然指著地圖邊緣的小字：“哥你看，這里寫著‘血月之夜，雙玉開棺’。”
“雙玉指的是鎮(zhèn)元佩和靈珠。” 龍初見的指尖劃過骷髏符號，“而這個符號，是商王時期的獻祭圖騰。看來茅山鎮(zhèn)妖塔下鎮(zhèn)壓的，就是商王當年召喚的魔界軍隊首領。”
租車的引擎突然發(fā)出轟鳴，儀表盤上的指針瘋狂轉動，收音機里傳出刺啦的雜音，隱約能聽到有人在念咒。龍初見抬頭望向盤山公路的盡頭，云霧中隱約露出座七層塔樓的輪廓，塔頂的避雷針閃著紅光，像極了斬邪劍出鞘時的金紋。
“他們在等我們?！?顧瑤池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魔界激進派知道我們會來，所以才用鎮(zhèn)岳蛇攔路，就是想拖延到血月升起?！?/p>
龍初見將青銅盒收好，發(fā)現(xiàn)蛇蛻里還裹著半塊桃木令牌，令牌上刻著 “茅” 字，與雷峰塔地宮水晶棺里的令牌恰好能拼合?！斑@是玄水族和茅山的合契令?！?他突然明白，“爺爺當年去昆侖，不是為了逃避，是為了找到另一塊令牌?！?/p>
“你爺爺比你們想象的更復雜?！?顧瑤池的聲音帶著玩味，“他不僅和玄水族有交情，還認識我母親。妖樓第九層的壁畫，畫的就是他們三人聯(lián)手封印魔界裂縫的場景?！?/p>
龍初見的腳步頓住了。租車的后視鏡里，他的瞳孔深處，顧瑤池的側臉正緩緩轉向他，紅裙在魂海里翻涌，像團燒不盡的野火?！澳銥槭裁匆嬖V我們這些？”
“因為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 顧瑤池的聲音沉下來，腦海里浮現(xiàn)出片燃燒的宮殿，黑衣人影舉著長矛刺穿了女人的胸膛，那女人的眉眼與顧瑤池如出一轍，“魔界激進派殺了我母親，現(xiàn)在又想打開界門，我不能讓他們得逞?！?/p>
晚星突然指著天空驚呼：“哥你看！月亮紅了！”
血色的圓月正從云層里鉆出來，將盤山公路染成暗紅色。巨蛇的尸身開始腐爛，鱗片下滲出黑色的液體，在路面匯成條小溪，溪水里浮現(xiàn)出茅山的幻象：鎮(zhèn)妖塔的第七層裂開道縫，無數黑影從縫里涌出，為首的黑袍人舉著根纏著鎖鏈的權杖，權杖頂端的骷髏頭正對著月亮獰笑。
“那是‘噬魂杖’?！?顧瑤池的聲音帶著恨意，“當年殺我母親的兇手就用這東西。看來他親自來茅山了。”
龍初見將晚星護在身后，斬邪劍的金紋與血月的紅光交織，在空氣中凝成道劍網?！安还芩钦l，我們總得去會會。”
“倒是有你爺爺當年的血性?！?顧瑤池輕笑起來，腦海里的紅裙突然化作道光，鉆進他小臂的符文中，“走吧，我的‘宿主’。讓我看看你這把劍，能不能劈開二十年的恩怨?！?/p>
租車重新發(fā)動時，龍初見透過后視鏡望著漸漸遠去的蛇尸，路面的黑溪正順著車輪的軌跡延伸，像條無形的鎖鏈。晚星把碎玉貼在車窗上，玉面的綠光與血月相觸，映出茅山深處的景象：座水晶棺懸浮在鎮(zhèn)妖塔底層，棺里躺著個穿中山裝的男人，胸口插著根銀色的骨刺 —— 正是爺爺的模樣。
“爺爺還活著！” 晚星的聲音帶著哭腔。
龍初見握緊方向盤，鎮(zhèn)元佩在胸口微微發(fā)燙，腦海里的顧瑤池突然嘆了口氣：“別高興得太早。那不是活人，是用魂魄煉制的‘守棺傀儡’?！?/p>
租車駛過最后道彎道時，茅山的山門突然在霧中顯現(xiàn)，兩尊石獅子的眼睛里閃爍著紅光，像極了鎮(zhèn)岳蛇的豎瞳。龍初見踩下油門，車輪碾過山門門檻的瞬間，他聽到顧瑤池在魂海里輕聲說：“記住，等下見到穿黑袍的人，無論他說什么，都別相信?！?/p>
血月的光芒突然變得刺眼，租車的擋風玻璃上，不知何時映出張女人的臉，紅裙曳地，眉眼帶笑，正是顧瑤池的模樣。她對著龍初見眨了眨眼，指尖在玻璃上輕輕點過，留下個暗紅色的符文 —— 與他小臂上的本命咒一模一樣。
“準備好了嗎，龍初見？” 她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帶著玉石相擊的脆響，“茅山的好戲，才剛剛開始?！?/p>
龍初見望著前方越來越近的鎮(zhèn)妖塔，斬邪劍在副駕駛座上輕輕震顫，劍身上的金紋與血月的紅光交織，在空氣中織成張無形的網。他知道，這場始于妖樓、經于雷峰塔的冒險，終將在茅山的血色月光里，迎來最殘酷的真相。而藏在他靈魂深處的顧瑤池，究竟是救贖的光，還是深淵的影，或許只有等到雙玉合璧的那一刻，才能揭曉。
租車的遠光燈刺破濃霧，照亮了鎮(zhèn)妖塔底層的大門，門楣上的 “茅山鎮(zhèn)妖塔” 五個字在血月映照下，泛著詭異的紅光。龍初見深吸口氣，推開車門的瞬間，鎮(zhèn)元佩與他小臂上的本命咒同時發(fā)燙，像是在呼應著某種千年未變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