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穹頂漏下的藍光裹著細碎星芒，葉昭蹲在展柜前，指尖拂過金頁上扭曲的星紋。
小棠抱來的典籍在腳邊堆成小山，其中一本封面刻著"持圖者手札"的殘卷被他翻到第四頁，墨跡已經(jīng)氧化成暗褐色，卻仍能辨認出潦草的字跡："星圖非器，乃靈。
當持圖者血脈與星核共振，九重天幕自會為其展開。"
耳后舊疤突然泛起灼熱，像有根細針正順著血脈往腦仁里鉆。
葉昭閉了閉眼，星圖的光鏈立刻在視網(wǎng)膜上流淌——第九層的紅點比昨夜亮了三倍，"文明火種"四個字周圍多出幾行小字："前超元文明導航中樞，需持圖者意識激活"。
"昭哥！"小棠的聲音帶著雀躍，她跪坐在展臺后，金頁在她膝頭攤開，"你看這個！"小姑娘食指戳著一頁繪滿機械構造的圖譜，"上面說'導航儀核心由星核碎片驅動，使用者需具備強韌經(jīng)脈引導能量'——和你的星圖是不是很像？"
葉昭湊過去，圖譜中央的金屬圓盤與他懷中的那個輪廓重疊。
他摸了摸圓盤邊緣的缺口，共鳴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70%爬升。"劉明，"他轉頭看向縮在墻角整理資料的男人，對方眼鏡片上沾著機油，"你那邊有星核驅動裝置的記錄嗎？"
"有！"劉明猛地抬頭，被金屬碎片劃破的手背還在滲血，他卻像沒知覺似的翻出半張電路圖，"這頁寫著'導航中樞需同時連接精神力與機械脈沖，持圖者是唯一兼容接口'——昭哥，你的星圖可能就是這個中樞的現(xiàn)代版！"
趙飛燕的能量槍突然發(fā)出輕響。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凝固。
葉昭按在短刃上的指節(jié)發(fā)白，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那是金屬靴跟碾過碎片的聲音，混著幾不可聞的喘息，正從東側通道逼近。
"趙姐？"小棠攥緊金頁，發(fā)頂?shù)拇裘驗榫o張而翹起。
"七個人，"趙飛燕已經(jīng)側身貼住墻壁，能量槍槍口微微下傾，"有傷。"她的聲音像淬過冰的刀刃，"呼吸頻率亂，沒有機械義肢的嗡鳴——不是暗影團。"
葉昭的星圖突然在視野邊緣跳出紅點，標記顯示危險等級兩星（低）。
他沖劉明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把資料塞進隨身的鐵皮箱；又對小棠點頭，小姑娘抱著金頁鉆進展臺后的暗格。
等他轉身時，通道口已經(jīng)露出半張蒼白的臉。
"救救我們！"最先沖進來的是個抱著嬰兒的婦人，她膝蓋上的血把裙擺染成深褐，"異化獸群追過來了！
它們...它們能爬墻！"
緊隨其后的是五個男人，最前面的老者腰間還別著斷成兩截的柴刀。
他們身上都帶著血痕，有個年輕人的胳膊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骨折了。
趙飛燕的槍口垂了下去，但仍擋在眾人身前："哪來的？"
"青禾村。"老者咳著蹲下，手撐在地上直發(fā)抖，"三天前獸潮破了護村陣，我們...我們跟著逃荒的隊伍往西走，可暗影團截了糧車，剩下的人又被異化豹追散了..."他抬起滿是老繭的手，指向門外，"它們就在后面！
最多半里地！"
葉昭蹲下來，查看年輕人的斷臂。
骨頭碴子刺破皮膚，血正順著指縫往下滴。"小棠，拿金瘡藥。"他頭也不回地喊，小姑娘立刻從暗格里鉆出來，把藥瓶遞到他手里。"你們怎么找到這兒的？"
"看到藍光。"婦人哄著哭醒的嬰兒，"就像...就像天上掉下來的星星。"她抬頭時，目光落在葉昭懷中的圓盤上，瞳孔微微收縮，"和村廟老壁畫上的東西很像..."
星圖突然在視網(wǎng)膜上炸開一片黃光。
葉昭閉眼感知，新的標記正在生成：東側五百步有異化獸群（等級三星），南側兩里外有廢棄礦洞（可暫避），西側十里有溪流（淡水）。
他捏碎金瘡藥敷在年輕人傷口上，抬頭時正撞進趙飛燕詢問的目光。
"收。"他說，聲音不大，卻像敲在青銅上的錘，"青禾村的人能辨認星圖標記，說明他們見過前超元文明的遺跡——有用。"
趙飛燕沒說話，只是把能量槍的彈夾換了個滿的。
劉明則已經(jīng)開始收拾鐵皮箱："我?guī)еY料，能走快。"小棠抱著金頁湊過來，小聲道："昭哥，藥只剩半瓶了..."
"礦洞里有野生靈草，"葉昭翻開星圖，新解鎖的第二層正標著幾簇綠色光點，"星圖顯示，夠做三天的傷藥。"他轉向幸存者，"半小時后出發(fā)，傷重的騎我的馬，其他人跟緊。
趙姐斷后，劉明護資料，小棠照顧婦人和孩子。"
老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枯樹皮似的手掌帶著熱度："小哥，你...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對付那些怪物？"
葉昭沒抽回手。
他想起十二歲那年，也是這樣一雙滿是血污的手抓住他的衣角，求他帶自己去藏糧的地窖——后來那男人為了引開異化狼，把自己鎖在了柴房里。"知道一點。"他說，"但需要更多人活著。"
幸存者們安靜了。
婦人把嬰兒往懷里攏了攏，年輕人咬著牙站起來，老者撿起地上的斷刀，用袖子擦了擦刀刃。
夜色漸深時，葉昭站在圖書館門口，星圖在眼中流轉成銀河。
他懷里的圓盤共鳴度已經(jīng)跳到75%，第九層的紅點里，"研究中心"四個字正在閃爍，旁邊標注著"星核驅動裝置核心組件"。
趙飛燕走到他身邊，能量槍背在肩上："你打算讓劉明和小棠留在礦洞？"
"礦洞安全，"葉昭摸了摸圓盤，"但研究中心的資料更重要——那里可能有星圖完全解鎖的方法。"他轉頭看向蜷縮在角落的幸存者們，小棠正給嬰兒喂水，小姑娘的影子被藍光拉得很長，"人越多，目標越大。
我?guī)Ь㈥犎?，你留著看家?
趙飛燕突然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行啊，反正你耳后那道疤要是再癢，肯定又要搞大動靜。"她踢了踢腳邊的金屬碎片，"但記住，我們要的不是輪回重啟，是活著見證。"
葉昭沒接話。
他望著東方漸白的天色，星圖突然在視野邊緣跳出新的標記——研究中心方向，有團暗紅的光正在逼近。
他摸了摸短刃的刀柄，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明天，該去會會那個"核心組件"了。
晨霧未散時，葉昭的靴底已碾過山谷里最后一層薄霜。
他走在隊伍最前端，星圖在視網(wǎng)膜上投出淡藍色的路線，第二層標記的"研究中心"像枚暗紅的釘子，扎在兩峰之間的凹地。
"還有三百步。"他壓低聲音，后頸的星圖微光隨著呼吸明滅。
身后的趙飛燕把能量槍換到左手，金屬槍管擦過腰間的獸皮刀鞘，發(fā)出細碎的刮響——這是他們約定的"就緒"信號。
劉明背著鐵皮箱，箱角綁著的銅鈴鐺被山風撩動，叮零一聲，驚得小棠懷里的嬰兒打了個噴嚏。
"噓。"小棠低頭輕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懷里的金頁。
那是從青禾村廢墟里撿來的，邊角還沾著焦黑，卻總在星圖亮起時泛起暖光。
葉昭瞥見這動作，喉結動了動——三天前在礦洞，金頁曾與星圖共鳴，把半片靈草的成分解析成"星核微塵+普通草藥"，救了兩個重傷的幸存者。
"停。"他突然抬手。
隊伍在五步外的青石階前剎住腳。
晨霧被風撕開一道縫，露出半座金屬穹頂——那是研究中心的入口，銹蝕的合金門半開著，門楣上的熒光字"前超元文明科研所α-7"還在忽明忽暗地閃爍。
星圖在視野邊緣炸開一片紅點。
葉昭的瞳孔微縮——門內三具機械守衛(wèi)正從待機狀態(tài)蘇醒，關節(jié)處的齒輪發(fā)出刺耳的轉動聲。
它們的軀干是深灰色的鈦合金，右臂是鋸齒狀的鏈刃，左眼的掃描紅光正沿著隊伍的方向平移。
"警報觸發(fā)了。"趙飛燕的聲音像淬過冰的刀尖，能量槍的瞄準鏡已經(jīng)鎖住最近那具守衛(wèi)的脖頸。
葉昭沒說話，星圖正在瘋狂滾動解析數(shù)據(jù)："機械守衛(wèi)型號X-3，動力核心位于胸腔，防御弱點在膝關節(jié)液壓管。"他的手指在大腿外側快速敲擊，這是給劉明的暗號——三短一長，代表"干擾系統(tǒng)"。
劉明立刻放下鐵皮箱，從懷里摸出塊巴掌大的銀色芯片。
那是他用礦洞里撿的廢電路板拼的，昨天在星圖指導下調試了半宿。"滋滋——"芯片插入守衛(wèi)腳邊的地面?zhèn)鞲衅?，電火花竄起半尺高，最近那具守衛(wèi)的鏈刃突然卡頓，掃描紅光變成了混亂的頻閃。
"趙姐，坐下！"葉昭抽出短刃撲向右側守衛(wèi)，刀背精準磕在守衛(wèi)膝關節(jié)的液壓管上。
金屬爆響中，液壓油噴濺如黑雨，守衛(wèi)的右腿當場折成詭異的角度。
趙飛燕的能量槍幾乎同時開火，淡藍色的光束穿透第一具守衛(wèi)的胸腔，動力核心在爆炸聲中炸成碎片，熱浪掀得小棠的發(fā)帶獵獵作響。
第三具守衛(wèi)的鏈刃擦著葉昭的耳后劃過。
他能聞到金屬灼燒的焦味，耳后那道舊疤突然火辣辣地癢——這是危險臨近的直覺。"小棠！"他大喝一聲，懷里的金頁突然泛起強光。
小棠立刻把金頁舉過頭頂，暖金色的光暈籠罩住眾人。
那守衛(wèi)的掃描紅光觸及光暈便劇烈閃爍，鏈刃"當啷"墜地，像被抽走了魂的傀儡。
"是金頁的干擾！"劉明的聲音帶著狂喜。
葉昭趁機補上一刀，刺穿守衛(wèi)的動力核心。
最后一聲爆炸震落了門楣上的銹渣，研究中心的內部終于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金屬走廊兩側是整面的玻璃柜，里面陳列著泛著幽藍光澤的晶體、刻滿符文的金屬板，最深處的終端機屏幕還亮著，數(shù)據(jù)流如銀河般滾動。
"資料！"劉明幾乎是撲向最近的終端。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鐵皮箱里的老舊硬盤被他用導線連到終端接口。
小棠抱著金頁跟過去，嬰兒在她懷里睡得正香，許是被金頁的暖光安撫了。
趙飛燕則背靠著門，能量槍始終對準走廊盡頭——那里還響著若有若無的機械轟鳴。
"找到了！"劉明突然喊出聲，終端屏幕彈出一行金色字體："星核能量融合方案——古法經(jīng)脈+科技芯片=能量回路"。
葉昭湊過去，星圖在眼中自動展開第三層，原本模糊的"星耀大圓滿"注解突然清晰了些。
小棠踮腳看屏幕，睫毛在臉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昭哥，這是不是能讓大家...更強？"
"能活下來。"葉昭說。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屏幕上的公式，腦海里閃過十二歲那年的血月，閃過青禾村幸存者們攥緊斷刀的手。
趙飛燕走過來，能量槍垂在身側："先別高興太早——"
話音未落，整座建筑突然劇烈震動。
頭頂?shù)牡鯚粼衣?，小棠本能地護緊嬰兒，撞翻了旁邊的玻璃柜。
晶體碎片飛濺，葉昭拽著劉明滾到墻角，抬頭看見終端屏幕上的電量顯示正瘋狂下跌：15%、8%、3%...
"備用電源過載！"劉明的聲音帶著顫音，"前超元文明的設施用的是星核供能，長時間無人維護的話——"
"會爆炸。"葉昭替他說完。
星圖在視野里跳出紅色警告："供電系統(tǒng)位于負三層，需在5分鐘內修復主能源管道，否則核心區(qū)將因能量逆流崩潰。"他抹了把臉上的血（不知是被哪塊碎玻璃劃的），看向趙飛燕："你跟我去負三層。
劉明，帶小棠收集所有能帶走的資料，重點是星核驅動的部分。"
"那你們？"小棠攥緊金頁，目光掃過葉昭耳后新滲出的血珠。
"星圖標的清。"葉昭拍了拍她肩膀，轉身時瞥見走廊盡頭的金屬門——剛才的機械轟鳴更響了，門縫里漏出幽藍的光，像某種活物的眼睛。
他摸了摸短刃的刀柄，耳后的疤癢得厲害。
負三層的階梯比想象中陡。
趙飛燕的能量槍光束劈開黑暗，照見墻上密布的管道，其中最粗的那根正滲出幽藍的液體，滴在地上發(fā)出"滋啦"的腐蝕聲。
葉昭的星圖突然鎖定管道接口處的裂痕，標記著"需星核碎片修復"。
他摸出懷里的圓盤——之前在圖書館撿到的那個，共鳴度不知何時跳到了82%，表面的紋路正與管道上的刻痕緩緩重合。
"給我。"趙飛燕伸出手。
葉昭把圓盤遞過去，指尖碰到她掌心的老繭——那是握了十年能量槍的痕跡。
圓盤剛觸到管道，整座建筑的震動突然加劇。
頭頂?shù)乃鄩K簌簌掉落，趙飛燕猛地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一根承重柱后。
"聽。"她壓低聲音。
葉昭屏住呼吸。
除了管道的嗡鳴，還有另一種聲音——金屬齒輪咬合的聲響，從更深處的黑暗里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他摸了摸短刃，耳后的疤癢得快要燒起來。
星圖在視網(wǎng)膜上瘋狂閃爍，第九層的紅點突然全部亮起，最中央的標記不再是"核心組件"，而是三個血紅色的大字：
"守衛(wèi)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