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期,如同一把懸在兩個帝國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
對于大明而言,這七日是煎熬、是爭辯、是希望與恐懼的反復(fù)拉鋸。而對于大清,這七日是屈辱、是隱忍、是毒蛇在暗夜中悄然盤起身軀,準(zhǔn)備發(fā)出致命一擊的蓄力。
歷史的天平,在無聲中,劇烈地傾斜著。
大明,京師,紫禁城,文華殿內(nèi),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數(shù)十名大明朝最頂尖的文臣武將,分列兩旁,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瞟向御座之上,那個面色憔悴、眼窩深陷的年輕天子——崇禎皇帝朱由檢。
他的龍椅扶手上,攤開著一份觸感奇異、字體完美無瑕的冊子。那便是周延儒從通州帶回來的——《通州特區(qū)和平發(fā)展草案》。
過去的數(shù)日,這份草案的抄本,已經(jīng)在內(nèi)閣、六部、都察院的高官中傳閱。它所掀起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思想地震。
“諸位愛卿,都看過了吧。”崇禎的聲音,沙啞而疲憊,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他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他的腦海里,反復(fù)回響著陳默那溫和卻充滿力量的話語,交織著那名鴻臚寺官員病愈后狂喜的面龐,以及“鯤鵬”遮天蔽日的巨大陰影。
“這份……‘草案’,”他刻意加重了這兩個字的讀音,“都說說吧,如何應(yīng)對?”
話音剛落,殿內(nèi)便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
內(nèi)閣首輔周延儒,作為唯一的親歷者,當(dāng)仁不讓地第一個出列。他躬身奏道:“啟奏陛下!臣,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那‘新大連’之來客,其能,非凡人所能揣度。其藥,可起沉疴;其械,可翔于九天。其所言高產(chǎn)之稻、煉鋼之法,若能為我大明所用,則流寇可平,國庫可充,江山可固!此乃天降祥瑞,是我大明中興之兆?。 ?/p>
他的話,說得慷慨激昂,殿中立刻有幾位思路活絡(luò)的官員出聲附和。他們大多是務(wù)實派,深知大明如今已是千瘡百孔,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值得拼死抓住。
周延儒繼續(xù)深吸一口氣,拋出了一個更具分量的見聞,這也是他在心中反復(fù)斟酌后,決定必須讓天子和同僚們知曉的、潛藏在“和平草案”背后的東西。
“陛下,諸位大人,還有一事,臣必須稟明?!彼穆曇舻统料聛?,帶著一絲后怕,“臣與孫元化大人自通州返回時,由‘新大連’派出一輛無馬之車護送。行至距京師三十里處官道,與一隊巡防的京營哨騎相遇。那隊哨騎,見我等乘坐之車形制怪異,便上前盤查,言語頗為不恭,甚至……拔刀相向,意圖強行扣留我等?!?/p>
殿內(nèi)眾人神情一凜。京營的驕橫跋扈,他們是知道的,在天子腳下也敢橫行無忌。
周延儒的眼中,閃過一絲至今仍感心悸的神色:“當(dāng)時,護衛(wèi)我等的一名‘新大連’護衛(wèi),從車上下來。他身著布衣,未穿甲胄,手中之物,不過是一根約三尺長的鐵管,形似單筒望遠(yuǎn)鏡。那京營百戶,狂悖無禮,竟催馬上前,欲以馬鞭鞭撻。就在此時……”
周延儒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仿佛在講述一個鬼神故事,但每個字都無比清晰:“那護衛(wèi),只是將那鐵管扛上肩頭,對著我們側(cè)方約莫半里外的一座小山丘,丘上有一塊足有三間屋子那般大小的巨巖,乃是當(dāng)?shù)匾痪?。他口中似乎輕念了一句什么,臣未聽清。然后,只聽一聲輕響,那鐵管中飛出一道微不可見的灰線,直奔那巨巖而去。”
他停頓了一下,讓殿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接下來的一幕,臣此生……永世不忘?!敝苎尤宓纳眢w,微微顫抖起來,“沒有雷鳴,沒有巨響。那道灰線觸及巨巖的瞬間,一輪……一輪太陽,在那山丘上憑空出現(xiàn)!那光芒,比正午的烈日還要刺眼百倍,臣與孫大人眼前一片白茫,什么也看不見了!緊接著,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幾乎將人掀翻!然后,才是聲音……”
“那聲音,非人力所能想象!不是炮聲,不是雷聲,而是仿佛天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是天崩地裂的轟鳴!連腳下的大地,都在劇烈顫抖!我等的坐騎,連同那些京營的戰(zhàn)馬,全都嚇得癱軟在地,哀鳴不已?!?/p>
“待光芒散去,臣與孫大人強忍著耳鳴目眩,再次望向那山丘……那塊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巖,連同它所在的小半個山頭,已經(jīng)……已經(jīng)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個巨大的、邊緣琉璃化的焦黑大坑,還在冒著青煙。而那名護衛(wèi),早已將那根鐵管收起,神色平靜,仿佛只是撣了撣衣上的灰塵。”
周延儒抬起頭,環(huán)視著一張張驚愕到呆滯的臉龐,一字一頓地說道:“諸位,這意味這什么?這意味著,他們那看似不起眼的單兵之器,便有移山之力!這意味著,他們?nèi)粝?,我大明最堅固的京師城墻,在他們面前,與紙糊的窗戶,并無二致!他們展現(xiàn)的,是善意,但這份善意背后,是足以讓天地變色的力量!我等今日所議,與其說是允或不允,不如說是……如何在這股力量面前,為我大明,謀求最大的生機!”
周延儒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如果說之前他們還在爭論利弊,此刻,這則真實而恐怖的見聞,已經(jīng)將問題的本質(zhì),血淋淋地揭示出來——這不是一場平等的談判。
然而,周延-儒話音未落,一聲冷哼,便從文臣隊列中傳來。
都察院左都御史,劉宗周,一位以剛直不阿、恪守禮法聞名的東林黨魁,排眾而出。他須發(fā)戟張,面色漲紅,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周首輔此言差矣!”他聲如洪鐘,在殿內(nèi)嗡嗡作響,“陛下!臣以為,此乃妖術(shù)!是徹頭徹尾的妖言惑眾!”
“自古以來,修齊治平,靠的是圣人之道,是仁義禮法,是陛下之德政感召天下!何曾聽聞,靠什么奇技淫巧,便能換來盛世?那‘新大連’來歷不明,自稱‘孤臣孽子’,誰知其是否為海外蠻夷,包藏禍心?他們所謂的神藥、神術(shù),恐與前朝之丹鉛方士、白蓮妖人,并無二致!”
劉宗周轉(zhuǎn)向周延儒,厲聲質(zhì)問:“首輔大人只見其利,可見其害?他們要求租借我遼東疆土,與宋時之‘燕云十六州’何異?此乃割地求和,是喪權(quán)辱國之舉!一旦允諾,我大明國體何在?祖宗顏面何存?若今日割讓遼南,來日他們是否要索取山東?再之后,是否要覬覦我整個江山?!”
這番話,擲地有聲,立刻引起了殿內(nèi)大部分傳統(tǒng)士大夫的共鳴。他們一生所學(xué),便是孔孟之道、祖宗之法。在他們的世界觀里,天理人倫,是維系宇宙運轉(zhuǎn)的根本。“新大-連”所展現(xiàn)的一切,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未知,便意味著危險和異端。
“劉御史所言,未免危言聳聽!”被“請”來旁聽的孫元化,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他本是待罪之身,沒有資格在朝堂發(fā)言,但眼看這千載難逢的機遇,就要被這些腐儒的口水淹沒,他心急如焚。
崇禎看了他一眼,破例地點了點頭:“孫元化,你有何見解,說來聽聽。”
得了許可,孫元化激動地?fù)尣缴锨埃难壑?,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
“陛下!諸位大人!臣,曾與利瑪竇、湯若望等西士交往,深知格物之學(xué),并非妖術(shù)!天地之大,有太多我等未知的道理!”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小小的、晶瑩剔-//-亮的金屬片——這是陳默臨走時,特意贈予他的樣品。
“諸位請看此物!”他高高舉起,“此乃‘新大連’所煉之‘神鋼’。臣已在兵仗局試過,以我大明最好的鑌鐵寶刀,力劈其上,寶刀卷刃,而此物,毫發(fā)無損!若用此物打造盔甲,則士卒可無懼箭矢;若用此物鑄造火炮,則炮身永不炸膛,射程威力倍增!這,是實實在在的利器,不是虛無縹緲的妖術(shù)!”
他轉(zhuǎn)向劉宗周,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劉御史,您說國體、顏面。敢問,如今李闖、張獻(xiàn)忠流竄中原,荼毒百萬生民,我大明國體何在?建奴年年入關(guān)劫掠,如入無人之境,我大明顏面何存?遼東半島,早已是我大明鞭長莫及之地,名為我有,實為建奴盤踞!以一塊名存實亡的土地,換來我大明再造乾坤的機會,這筆賬,難道算不過來嗎?!”
孫元化的一番話,如同利劍,直刺大明朝堂最痛的傷疤。
殿內(nèi),再次陷入了死寂。
支持與反對的雙方,都僵持不下。他們的爭論,已經(jīng)不僅僅是針對一份草案,而是兩種世界觀的劇烈碰撞——是固守“祖宗之法”,在舊有的框架內(nèi)茍延殘喘,還是擁抱未知的“格物之學(xué)”,踏上一條充滿風(fēng)險,卻也可能通往新生的道路?
所有的壓力,最終,都匯聚到了御座之上的崇禎皇帝身上。
他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片混亂。他是大明的皇帝,是圣人教化下的天子,劉宗周的話,句句都敲在他的心上。但同時,他也是一個被內(nèi)憂外患逼到絕境的、絕望的君主。孫元化描繪的前景,對他而言,擁有著致命的誘惑。
“夠了?!彼统恋亻_口,制止了新一輪的爭吵。
“傳朕旨意?!?/p>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著……內(nèi)閣擬旨,回復(fù)‘新大連’來使?!?/p>
崇禎頓了頓,似乎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做出這個決定。
“朕,原則上,可允其請。”
此言一出,周延儒、孫元化等人,臉上露出狂喜之色。而劉宗周等人,則面如死灰,如喪考妣。
“但是!”崇禎的語氣,猛地一轉(zhuǎn),變得無比銳利,“盟約之事,可談。通商之事,可議。唯獨租借遼東,此事體大,需從長計議!”
他深知,直接答應(yīng)割地,自己立刻就會成為史書上的罪人。他需要一個緩沖,一個臺階。
“朕,要看到他們更多的誠意?!彼哪抗?,落在了孫元化的身上,“孫元化,朕命你,官復(fù)原職,任登萊巡撫,加兵部侍郎銜。即刻成立‘格物司’,由你總領(lǐng),專門負(fù)責(zé)與‘新大-連’接洽。朕給你第一項任務(wù),就是用他們提供的糧種,在京畿皇莊,秘密試種!朕要親眼看到,那畝產(chǎn)三倍的稻谷!”
“此外,兵仗局,撥出一座爐,交由你調(diào)用。朕要你,用他們的法子,給朕煉出那種‘神鋼’!朕要用那神鋼,打造一副鎧甲,一把寶劍,親自驗證!”
崇禎的決策,體現(xiàn)了他性格中最大的特點——多疑、謹(jǐn)慎,卻又在絕望中敢于冒險。他選擇了一個折中的、進可攻退可守的方案。他不全信,但也不全盤否定。他要親手去觸摸,去驗證這份來自天外的希望。
“臣……領(lǐng)旨謝恩!”孫元化激動得熱淚盈眶,他知道,他一展抱負(fù)的機會,終于來了。
一場決定大明國運的風(fēng)暴,暫時以一種“試點運行”的方式,獲得了短暫的平息。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開始。一旦試種成功,一旦神鋼鑄成,整個帝國的根基,都將被徹底動搖。
而大明,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試點”了。
與紫禁城內(nèi)激烈的爭辯截然不同,盛京崇政殿的氣氛,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與死寂。
皇太極高坐于汗位之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的下方,是剛剛從焦土山谷返回的睿親王多爾袞,以及大學(xué)士范文程,還有大貝勒代善等一眾核心王公。
那份由趙立新交給多爾袞的、更加詳細(xì)的“盟約”,就擺在皇太極的手邊。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鋼針,刺痛著他的眼睛。
割讓整個遼南,交出撫順的治權(quán),開放盛京通商……這些,都是大清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但是,當(dāng)他聽到從復(fù)州傳來的、令人震驚的消息時,這份屈辱,又被一種冰冷的現(xiàn)實感所覆蓋。
“復(fù)州……丟了?”皇太極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一頭受傷的猛虎,“一夜之間?”
一名負(fù)責(zé)情報的梅勒額真(副都統(tǒng)),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回皇上……是。據(jù)逃回來的哨騎說……金州來的‘天兵’,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攻破了城池,守軍……守軍全軍覆沒。”
殿內(nèi),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復(fù)州城,雖然守軍不多,但城池堅固,足以抵擋數(shù)千兵馬圍攻數(shù)日。竟然,一夜之間,就失陷了?
“他們……是怎么攻城的?”皇太極追問。
“不……不知道?!蹦敲防疹~真快要哭出來了,“只聽說,有雷鳴之聲,城樓便塌了。然后,就有幾頭巨大的鋼鐵巨獸,直接撞開了城門……”
鋼鐵巨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轉(zhuǎn)向了多爾袞。多爾袞的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點了點頭,證實了這種說法的真實性。
皇太極閉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語。
他終于明白,他面對的,是怎樣一個無法用常理來衡量的對手。他們的戰(zhàn)爭方式,已經(jīng)完全超越了這個時代的認(rèn)知。硬碰硬,無疑是自取滅亡。
“皇上,”一直沉默的范文程,開口了。他的聲音,冷靜得有些可怕,“事已至此,臣以為,我等不應(yīng)再糾結(jié)于復(fù)州之失,或盟約之辱?!?/p>
皇太極緩緩睜開眼,看著自己最倚重的漢臣。
“文程,你有何高見?”
范文程上前一步,眼中閃爍著智慧與陰狠交織的光芒。
“臣以為,此‘盟約’,于我大清而言,雖是奇恥大辱,卻也是……天賜良機!”
“哦?”皇太極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皇上請想,”范文程侃侃而談,思路清晰無比,“那‘新大連’之天人,其所求,無非是遼南之地與撫順之煤。他們所展現(xiàn)的,是壓倒性的力量,卻并無問鼎中原之意。他們那句‘不干涉我等與明朝事務(wù)’,才是這份盟約中,最關(guān)鍵的一句話!”
“這意味著,我大清,暫時解除了一方心腹大患!我等,可以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力,都毫無后顧之憂地,轉(zhuǎn)向我們真正的敵人——南朝,朱明!”
他的話,讓殿內(nèi)所有的王公貴族,精神為之一振。
“沒錯!”多爾袞接口道,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壓抑的憤怒和轉(zhuǎn)移目標(biāo)的渴望,“只要我們答應(yīng)了他們的條件,我們背后,就是安全的!我們可以集結(jié)八旗所有勇士,這一次,不是入關(guān)劫掠,而是……直搗燕京!”
“皇上!”范文程的語氣,變得更加急切,“時不我待??!那‘天人’既然能與我大清立約,焉知他們不會與南朝交易?南朝地大物博,人口億萬,能給他們的,遠(yuǎn)比我等多得多!一旦南朝得到了那些‘神兵利器’,得到了那些‘高產(chǎn)糧種’,不出三五年,必將成為我大清真正的心腹大患!到那時,我等南北受敵,必?zé)o幸理!”
“所以,”范文程一字一頓地說道,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我們必須趕在南朝反應(yīng)過來之前,趕在他們從‘天人’那里獲得真正的力量之前,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將其擊潰!徹底解決明患!”
“這,是一場國運的賽跑!誰快,誰就能活下去!”
范文程的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人心中的迷霧。
是??!與其在這里為了一份無法反抗的盟約而哀嘆,不如利用這份盟約,去奪取更大的利益!用征服整個大明,來洗刷今日的恥辱!
皇太極霍然起身!
他那高大的身影,在崇政殿的燭火下,投下巨大的陰影。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掃過殿內(nèi)的每一個人,那股屬于草原雄主的霸氣,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范文-程所言,深得朕心!”他斷然道,“今日之辱,乃臥薪嘗膽!是為了我大清萬世基業(yè)的必要犧牲!”
“傳朕汗旨!”
“第一,命禮部,以最快速度,備好國書,蓋上玉璽,送往金州!朕,準(zhǔn)了這份盟約!”
“第二,命睿親王多爾袞、豫親王多鐸,即刻返回各旗,整頓兵馬!朕要在一個月之內(nèi),集結(jié)八旗所有能戰(zhàn)之兵,共計十萬!這一次,朕要御駕親征!”
“第三,命戶部,將所有能調(diào)動的糧草,全部向遼西集結(jié)!告訴所有八旗的勇士們,讓他們擦亮兵器,喂飽戰(zhàn)馬!等我們踏過山海關(guān),整個大明的花花江山,無數(shù)的財富、美女、土地,都將是他們的!”
“第四,”他的目光,變得無比深遠(yuǎn),“命人,密切監(jiān)視‘新大連’與南朝的一切接觸!朕要-知道,他們之間,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筆交易!”
皇太--極的決斷,快如閃電,狠如豺狼。他沒有像崇禎那樣,陷入無休止的內(nèi)部爭辯和猶豫。在確認(rèn)了無法戰(zhàn)勝之后,他立刻選擇了妥協(xié),并利用妥協(xié),為自己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全新的、更加致命的戰(zhàn)略機遇。
這個來自白山黑水的草原帝國,展現(xiàn)出了它野蠻、高效而又務(wù)實到冷酷的本質(zhì)。
一條被屈辱和野心浸泡過的毒計,在盛京的上空,迅速成型。當(dāng)大明的朝堂,還在為“要不要試種幾畝田”而爭論不休時,大清的十萬鐵騎,已經(jīng)開始悄然集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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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通州以西,京畿皇莊的一片戒備森嚴(yán)的角落。
孫元化親自卷起褲腿,踩在松軟的泥土里。他的身后,是幾十名從各地挑選來的、最有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他們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敬畏和好奇,看著孫元化手中那個小小的、散發(fā)著金屬光澤的密封袋。
袋子里,裝的是“新大連”提供的第一批“超級水稻”種子。
在無數(shù)雙眼睛的注視下,孫元化小心翼翼地打開袋子,將那些顆粒飽滿、色澤金黃得有些不真實的種子,倒入了水中。
按照附帶的、用完美館閣體打印的《種植說明書》,這些種子,正在進行播種前的催芽處理。
不遠(yuǎn)處,兵仗局的一座秘密工坊里,爐火燒得正旺。孫元化最信任的幾個火器工匠,正按照另一份說明書,嘗試用焦炭,來提升爐溫。他們的目標(biāo),是熔化那塊比鑌鐵還堅硬的“神鋼”,并分析其成分,嘗試仿制。
崇禎皇帝的“試點”,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