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貓牙刺破皮膚,溫?zé)岬难任端查g在我口腔中彌漫開來。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不僅僅是一只貓的攻擊,更是蘇沁的靈魂在咆哮。
顧言吃痛地「嘶」了一聲,卻沒有立刻甩開我。他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緊緊地盯著我,那眼神里沒有憤怒,反而閃過一絲奇異的、病態(tài)的愉悅。
「真像啊……」他低聲說,另一只手輕輕撫上我的背脊,「連這不服輸?shù)男宰?,都一模一樣?!?/p>
他的撫摸讓我一陣惡寒,我猛地松口,向后跳開,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哈」聲,全身的黑毛都豎立起來,像一團燃燒的黑色火焰。
他看著手背上滲血的牙印,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空曠的客廳里回蕩,顯得格外陰森。
「沒關(guān)系,你有的是時間來適應(yīng)你的新身份。」他站起身,不再逼近我,而是轉(zhuǎn)身走回沙發(fā),重新坐下,繼續(xù)對著那個空洞的虛影自言自語。
我躲在樓梯的拐角,心臟狂跳。我必須冷靜下來。我是蘇沁,我不是一只被恐懼支配的畜生。我需要觀察,需要分析。
首先,那個虛「鬼魂」到底是什么?它沒有自主意識,像一個被設(shè)定好程序的投影。它只在顧言獨處時出現(xiàn),并且似乎能被顧言的情緒所影響。當(dāng)顧言「悲傷」時,它的輪廓會清晰一些;當(dāng)顧言「冷靜」時,它又變得模糊。
其次,顧言為什么需要這個虛影?這是一種扭曲的心理需求。他不是在悼念我,而是在欣賞一件被他徹底摧毀的藝術(shù)品。他需要一個見證者,一個能滿足他變態(tài)控制欲的「觀眾」。而現(xiàn)在,我又成了新的「觀眾」,或者說,新的「寵物」。
接下來的幾天,我活在地獄里。
顧言給我買了最昂貴的貓糧、最柔軟的貓窩,他會溫柔地抱著我,給我梳理毛發(fā),叫我「沁沁」??擅慨?dāng)夜深人靜,他就會開始他那令人作嘔的獨角戲。
他會詳細(xì)地復(fù)盤殺害我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我研究了很久,沁沁。我知道你有關(guān)節(jié)炎,下雨天膝蓋會疼。那天我特意在地板上灑了水,很滑,不是嗎?」
「你從樓梯上滾下去的時候,叫了我的名字。那聲音真好聽,充滿了絕望和不解。我錄下來了,偶爾會聽一聽?!?/p>
「你知道嗎,林局長還夸我堅強。他說失去你這樣的天才,是警界的巨大損失。他們永遠(yuǎn)不會知道,是我親手終結(jié)了這個『天才』。」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反復(fù)凌遲我的靈魂。我被困在這具弱小的貓的身體里,被迫聆聽著兇手的炫耀。憤怒、屈辱、無力感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無數(shù)次想沖上去和他同歸于盡,可我只是一只貓,連給他造成一點像樣的傷害都做不到。
我開始嘗試反抗。
他給我準(zhǔn)備的貓糧,我一口不吃,寧愿餓著肚子去翻垃圾桶。他給我買的玩具,我全部撕碎。我會在他光潔的地板上撒尿,在他昂貴的真皮沙發(fā)上磨爪子。
我用盡了一只貓所能做的一切,來表達我的憎惡。
然而,我的反抗,在顧言眼中,卻成了另一種情趣。
「你看你,還是這么倔?!顾麜笾业暮箢i,將我拎起來,強迫我看著他的眼睛,「別急,我會慢慢地把你所有的棱角都磨平。就像我當(dāng)初對她做的那樣?!?/p>
他的話讓我如墜冰窟。
他對我做過什么?
我努力回憶著我們婚后的生活。顧言,著名的心理治療師,溫柔、體貼、完美。他總說我工作壓力大,情緒不穩(wěn)定,需要他的「疏導(dǎo)」。他會用他專業(yè)的知識分析我的每一個行為,解構(gòu)我的每一種情緒。
現(xiàn)在想來,那不是疏導(dǎo),是催眠,是精神控制。
他一直在潛移默化地打壓我,否定我,試圖讓我相信我自己是有問題的,是脆弱的,是需要依附他才能活下去的。
而我,蘇沁,一個自詡能看透人心的側(cè)寫師,竟然一步步掉進了他精心編織的陷阱。我的自信,我的驕傲,早已被他一點點侵蝕。我死前的所謂「情緒失控」,恐怕也是他長期心理暗示的結(jié)果。
這個認(rèn)知比死亡本身更讓我感到恐懼。
我不僅被他殺死了,還在活著的時候就被他扼殺了靈魂。
絕望像一張大網(wǎng),將我牢牢罩住。我開始不吃不喝,身體迅速地虛弱下去。也許,再死一次,就能獲得真正的解脫。
顧言發(fā)現(xiàn)了我狀態(tài)的異常。他把我抱進懷里,強行用針管給我喂食營養(yǎng)液。
「不準(zhǔn)死。」他的聲音冰冷而偏執(zhí),「我費了那么大功夫才讓你『回來』,你怎么能死呢?我還沒玩夠呢?!?/p>
就在我萬念俱灰的時候,門鈴響了。
顧言皺了皺眉,放下我,去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我無比熟悉的人——我的閨蜜,林薇。
「阿言,我好擔(dān)心你。」林薇一臉焦急,手里還提著一個保溫桶,「我給你燉了湯,你這幾天肯定沒好好吃飯?!?/p>
顧言側(cè)身讓她進來,臉上的冷漠瞬間切換成恰到好處的哀傷和感激。
「薇薇,謝謝你,還想著我。」
林薇將保溫桶放在桌上,眼神擔(dān)憂地在他身上打轉(zhuǎn),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咦,這是哪來的貓?」
「我領(lǐng)養(yǎng)的,一個人在家太冷清了。」顧言輕描淡寫地說。
林薇走過來,蹲下身想摸我,我立刻弓起背,對她發(fā)出嘶吼。對于這個曾經(jīng)和我無話不談的閨蜜,我此刻只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危險。
林薇的手僵在半空,隨即笑了笑:「這小東西,脾氣還挺大?!?/p>
她站起身,很自然地挽住了顧言的胳膊,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帶著一絲占有欲的眼神看著他:「阿言,人死不能復(fù)生,你也要開始新的生活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p>
顧言沒有推開她,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氣:「我知道。」
他們的姿態(tài)親昵得沒有一絲縫隙,仿佛他們才是一對相愛多年的伴侶。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一瞬間,無數(shù)被我忽略的細(xì)節(jié)涌入腦海。林薇看顧言時總是亮晶晶的眼神,她對我婚姻生活過度的好奇,還有一次我無意中撞見他們在我家書房里獨處,他們解釋說是在討論一個心理案例……
原來如此。
原來我的丈夫,不僅是殺我的兇手,還是個出軌的騙子。
而我的閨蜜,我視若親姐妹的人,是他的幫兇,是這場謀殺的既得利益者。
雙重的背叛,像兩把利刃,狠狠地刺穿了我早已破碎不堪的靈魂。我再也控制不住,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那聲音已經(jīng)不像貓,更像一個垂死之人的哀嚎。
林薇被我嚇了一跳,厭惡地皺起眉:「這貓真晦氣,叫得跟鬼一樣。阿言,你還是把它扔了吧?!?/p>
顧言看著我,眼神復(fù)雜。他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
而就在這時,那個蒼白的「我」的虛影,再次浮現(xiàn)。
這一次,它不再是靜靜地懸浮著,而是劇烈地閃爍起來,輪廓變得極不穩(wěn)定,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顧言的臉色瞬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