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
顧言突然對著林薇厲聲喝道,聲音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林薇被他嚇得花容失色,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阿言,你……你怎么了?」
「我叫你滾出去!」顧言一把推開她,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個明滅不定的虛影,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他仿佛在害怕失去一件至關(guān)重要的寶物。
「你為了這只破貓吼我?」林薇難以置信,眼圈瞬間就紅了,「蘇沁都死了!你還想守著她的亡魂過一輩子嗎?」
「閉嘴!」顧言的聲音幾乎是咆哮,他沖到虛影面前,伸出手,卻什么也抓不住。他臉上的驚惶,甚至超過了我死去的那天。
我僵在原地,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為什么?為什么林薇的出現(xiàn),和我情緒的劇烈波動,會導(dǎo)致那個虛影不穩(wěn)定?
那個虛影,似乎與顧言的情緒狀態(tài),以及……與我這個「貓」的情緒狀態(tài),有著某種神秘的聯(lián)系。
顧言不再理會哭哭啼啼的林薇,他猛地轉(zhuǎn)身,一把將我從地上撈了起來,緊緊地抱在懷里。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透過胸膛清晰地傳到我的身體里。
「沁沁,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他不是在對我說話,更像是在對自己,或者對那個虛影說話。他用手一下下地?fù)崦业谋?,動作急切而僵硬?/p>
隨著他的安撫,我內(nèi)心的狂怒和絕望,竟然真的被一股外力強(qiáng)行壓制了下去。那感覺很奇怪,就像有人給我的情緒注射了鎮(zhèn)定劑。
而當(dāng)我稍微平靜下來后,那個閃爍的虛影,也奇跡般地穩(wěn)定了下來,重新恢復(fù)了之前那種安靜懸浮的狀態(tài)。
顧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像是虛脫了一樣。
他看我的眼神,變得更加復(fù)雜,更加詭異。那里面有依賴,有恐懼,還有一種讓我不寒而栗的……占有。
他需要我。
他需要我活著,需要我「平靜」,來維持那個虛影的存在。
這個認(rèn)知,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腦中的迷霧。我不再是那個只能被動承受的「寵物」,我是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零件」。
我的情緒,可以影響到他最在乎的東西。
這是我的武器!
林薇哭著跑了出去。顧言沒有去追,他只是抱著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久久沒有動彈。
從那天起,顧言對我的「照顧」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他不再對我進(jìn)行言語上的刺激,不再炫耀他的罪行。他會給我放舒緩的音樂,買各種各樣的零食討好我,試圖讓我保持一種「愉悅」和「平靜」的狀態(tài)。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肯定我的猜測。
我開始了一場無聲的戰(zhàn)爭。
我會在他最放松的時候,突然打翻他手邊的水杯,讓他驚出一身冷汗。我會在他深夜凝視虛影時,故意發(fā)出凄厲的叫聲,看著虛影隨之閃爍,欣賞他臉上閃過的恐慌。
每一次,他都會用盡方法安撫我,而每一次,我都像一個掌握了談判籌碼的人質(zhì),冷眼旁觀著綁匪的無能狂怒。
這是一種病態(tài)的共生關(guān)系。他囚禁著我的身體,而我,用我的靈魂,扼住了他的咽喉。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只是在進(jìn)行小打小鬧的報復(fù),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我需要找到真相,需要找到將他送進(jìn)地獄的方法。
我開始仔細(xì)觀察這棟房子里的每一個角落。作為蘇沁,我對這里了如指掌。但作為一只貓,我擁有了全新的視角。我可以鉆進(jìn)狹小的縫隙,可以跳上高高的柜頂。
很快,我在顧言書房的一個隱秘角落,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上鎖的抽屜。這個抽屜,以前是沒有的。
我有一種強(qiáng)烈的直覺,秘密就在里面。
可是我只是一只貓,我沒有辦法打開它。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轉(zhuǎn)機(jī)出現(xiàn)了。
那天,顧言出門去參加一個心理學(xué)研討會,需要兩天才能回來。他把我鎖在了家里,準(zhǔn)備了充足的食物和水。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jī)會。
我正圍著那個抽屜焦急地打轉(zhuǎn),門外忽然傳來了細(xì)微的、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是林薇!她竟然有我家的鑰匙!
她鬼鬼祟祟地溜了進(jìn)來,臉上帶著嫉妒和不甘。她顯然是對那天被顧言吼走的事情耿耿于懷。
「一只死貓,一個鬼魂……顧言,你真是瘋了?!顾藓薜刂淞R著,開始在房子里翻找起來。
她在找什么?
我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后。只見她徑直走進(jìn)了顧言的書房,熟門熟路地從一個書架的夾層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鑰匙。
然后,她走到了那個上鎖的抽屜前。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打開了抽屜。我從她的腿邊縫隙看過去,抽屜里只有一個東西——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
林薇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顫抖著手,打開了盒子。
盒子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枚古樸的、雕刻著繁復(fù)花紋的玉佩。那玉佩通體墨綠,中間卻有一道詭異的、仿佛活物般的血紅色絲線。
我死死地盯著那枚玉佩。
我認(rèn)得它。
這是顧言送給我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禮物。他說這是他從一個古董商手里高價收來的,有安神靜心的作用。我一直戴著它,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為什么它會在這里?它不應(yīng)該作為我的遺物,被警方封存起來嗎?
林薇拿起玉佩,眼神癡迷又怨毒:「就是這個東西……就是它把蘇沁的魂魄鎖在了這里……阿言說,只要有它在,蘇沁就永遠(yuǎn)也無法離開,只能陪著他……」
「憑什么?」她尖聲說道,「她都死了,還要霸占著你!我要毀了它!我要讓你徹底忘了她!」
她舉起玉佩,就要往地上砸去!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什么都來不及想,猛地竄了出去,一口咬住她的手腕,同時用爪子死死地勾住了那枚玉佩!
玉佩從她手中脫落,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而就在玉佩脫手的那一刻,客廳里那個「我」的虛影,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尖嘯,瞬間變得透明,然后「嘭」的一聲,徹底消散了!
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擊中了我!我感覺我的意識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留在了貓的身體里,另一半,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地吸進(jìn)了那枚正在下墜的玉佩之中!
「不——!」
我發(fā)出了絕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