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在寫字樓上，章寧遠將車停在距離"完美伴侶"婚戀咨詢公司兩個街區(qū)的地方。他調整了一下藏在襯衫紐扣中的微型攝像頭，確保它能正常工作。
三天前發(fā)現徐志明的關聯(lián)后，章寧遠做了大量背景調查。徐志明，四十二歲，陽城地產銷售總監(jiān)，名下有三家關聯(lián)公司，其中就包括這家"完美伴侶"。更可疑的是，這家婚戀公司幾乎沒有線上評價，線下卻裝修豪華，顯然不是靠正常經營維持。
"先生，請問有預約嗎？"前臺小姐露出職業(yè)微笑，目光卻在章寧遠身上快速打量。
"我和徐總約了十點。"章寧遠遞上一張印著"創(chuàng)投基金合伙人"的名片，"關于婚戀市場的投資機會。"
前臺撥通內線，低聲交談幾句后，禮貌地引導章寧遠進入會客室。會客室裝修考究，墻上掛著幾幅看似隨意，實則精心布置的照片——都是成功人士模樣的男女在浪漫場景中的合影。
"李先生，久等了。"
一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的男人推門而入。章寧遠一眼認出這就是徐志明，比他照片上看起來更加精神，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金絲眼鏡后的眼睛閃爍著精明的光。
"徐總，幸會。"章寧遠起身握手，注意到對方手掌干燥溫暖，握力恰到好處——一個善于交際的老手。
徐志明坐下后直奔主題："聽說您對我們的業(yè)務模式感興趣？"
"是的。"章寧遠故作輕松地靠在沙發(fā)上，"現在婚戀市場潛力巨大，但像貴公司這樣專注高端定制的很少見。我很好奇你們的運作方式。"
徐志明嘴角微揚："我們提供的是最私密、最個性化的服務。每位客戶都有專屬顧問，根據他們的需求匹配最合適的對象。"他頓了頓，"當然，成功率高，自然收費不菲。"
"能舉個例子嗎？比如說，成功案例？"
"當然。"徐志明從茶幾下方拿出一本精致的相冊，"這些都是我們撮合成功的伴侶。為了保護隱私，我們只展示經過許可的部分。"
章寧遠翻看相冊，心跳加速——第三頁就有一張熟悉的面孔。照片中的女人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手臂，背景是某個樓盤樣板間。雖然發(fā)型和妝容略有不同，但那五官分明就是"夢嬌"。
"這對看起來很有夫妻相。"章寧遠故作隨意地指著照片，"他們是怎么認識的？"
徐志明瞥了一眼："男方是企業(yè)高管，通過我們認識了現在的未婚妻。兩人一見鐘情，三個月就訂婚了。"他笑了笑，繼續(xù)說道，"還通過女方介紹買了新房，雙喜臨門。"
手法一模一樣！
章寧遠強壓住內心的震動，繼續(xù)翻閱相冊。不到十頁的內容中，他發(fā)現了至少三個不同造型的"夢嬌"，每次都是與不同男性的合影。
"徐總，你們的匹配效率真是驚人。"章寧遠合上相冊，"不知道能否參觀一下你們的運作團隊？我想更深入了解業(yè)務模式。"
徐志明眼中閃過一絲警覺，但很快被笑容掩蓋："今天恐怕不太方便。我們的顧問都在外出服務客戶。"他看了看手表，"不如這樣，下周我安排一個更正式的參觀？"
章寧遠知道這是推托之詞，但為了不暴露，也不便強求。又寒暄幾句后，他起身告辭。走出大樓，他立刻撥通了王強的電話。
"我需要你聯(lián)系所有認識的受害者，"章寧遠壓低聲音，"問問他們是否通過婚戀機構認識夢嬌，或者是否聽說過'完美伴侶'這家公司。"
掛斷電話后，章寧遠繞到大樓后方。根據小林事先查看的平面圖——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個附近應該有員工的出入口。果然，一個年輕女孩正站在后門處抽煙。她二十出頭的樣子，穿著職業(yè)套裝，但妝容比前臺要濃艷許多。
章寧遠走近時，女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抱歉打擾，"章寧遠出示了一張偽造的記者證，"我在做一個婚戀行業(yè)的專題報道，想了解一下'完美伴侶'的工作環(huán)境。匿名采訪，報酬豐厚。"
女孩猶豫了一下，貪婪卻戰(zhàn)勝了謹慎："多少錢？"
"看信息價值?；A五百，獨家內幕可以上千。"
女孩快速掐滅煙頭："我只能說一點。十分鐘后我得上去了。"
接下來的對話證實了章寧遠最壞的猜測。"完美伴侶"確實在培訓女性成員偽裝成各種理想伴侶，專門針對高收入男性。這些"顧問"會根據目標喜好調整性格、愛好甚至外貌細節(jié)。
"我們有專門的培訓課，"女孩吐露道，"教你怎么快速了解一個男人，投其所好。還有形象設計，根據目標類型變換造型。"
"你們的上線是誰？"
女孩突然緊張起來，趕忙搖頭："我不能說這個。徐總很嚴格，被發(fā)現就完了。"
章寧遠塞給她幾張鈔票："最后一個問題，有沒有人用'夢嬌'這個名字？"
女孩的臉色瞬間變了："你怎么知道夢姐？她...她是我們的培訓主管，最厲害的一個。"她不安地環(huán)顧四周，"不過，她上個月突然離職了，聽說徐總很生氣。"
正當章寧遠想追問更多時，后門突然打開，一個保安模樣的壯漢探出頭來："小雨，徐總找你！"
女孩驚慌失措地跑回大樓。章寧遠知道這次潛入只能到此為止了，但他已經獲得了關鍵信息——"夢嬌"——不僅是一個假身份，更是一個培訓模板，被批量復制用于詐騙。
回到辦公室，章寧遠將今天獲取的信息扔給了助理小林，讓他整理到案情板上，自己的腦海中不斷地思索著，尋找著案件的突破口。突然，王強發(fā)來了新消息：十二位受訪者中，有七位確認是通過婚戀機構認識"夢嬌"，其中三人記得機構名字正是"完美伴侶"。
拼圖正在逐漸完整，但還缺少最關鍵的一塊——證據。這類精心策劃的騙局，一定有嚴密的資金流向和書面記錄。章寧遠需要進入徐志明的核心圈子。
第二天一早，章寧遠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是...是章偵探嗎？"一個女聲顫抖著說，"我是小雨，昨天那個跟你在后門聊天的小雨，您還記得嗎？我能提供更多信息，但需要保護。"
章寧遠立刻警覺起來："你在哪里？"
"西郊廢棄的紡織廠，中午十二點。只能你一個人來。"電話突然掛斷。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這大概率是個陷阱——昨天自己明明是以記者身份去套話的，但此刻她卻知道自己是偵探！看來此去必然是危險重重，只不過自己別無選擇，無論是為了女孩的生命安全，還是為了尋找案件的突破口。章寧遠決定冒險一試，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做了充分準備——通知了信任的警官朋友林峰作為后援，并隨身攜帶了錄音設備和防身武器。
……
西郊紡織廠荒廢多年，破碎的窗戶像空洞的眼睛。章寧遠將車停在隱蔽處，徒步接近。正午的陽光照不進廠房內部，里面昏暗潮濕。
"小雨？"章寧遠低聲呼喚，手放在腰間的電擊器上。
角落里傳來輕微的響動。小雨忐忑地從一堆廢料后走出來，臉色蒼白，左臉頰有一塊新鮮的淤青，全身都因為恐懼而瑟瑟發(fā)抖。
"他們發(fā)現我跟你說話了，"她哽咽著說道，"徐總派人警告我。我不能再回去了。"
章寧遠遞給她一瓶水和紙巾："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會保護你。"
小雨深吸一口氣說道："'夢嬌'是我們對最優(yōu)秀學員的稱號。她們能同時維持多個關系，誘導客戶高價購房。徐總和陽城地產有分成協(xié)議，每套房子他能拿百分之五的提成。"
"有多少個'夢嬌'？"
"巔峰時期有八個。"小雨咬著嘴唇，"但最厲害的是夢姐本人，她能同時應付十幾個目標。上個月她突然說要退出，帶走了一些客戶資料。徐總大發(fā)雷霆。"
"夢嬌的真名是什么？"
"我不知道，大家都只叫她夢姐。"小雨搖搖頭，繼續(xù)說道，"但她有個習慣，每次成功簽單后都會去城南的圣瑪麗教堂。她說是去懺悔。"
這個細節(jié)讓章寧遠心頭一震。無論多么冷酷的罪犯，有時也逃不過良知的譴責。
正當他想繼續(xù)詢問時，廠房深處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小雨驚恐地抓住他的手臂："糟糕，有人來了！"
章寧遠迅速拉著小雨躲到一臺舊機器后面。腳步聲越來越近，至少兩個人。透過縫隙，章寧遠看到兩個穿著黑衣的壯漢手持棍棒，正在搜尋著什么。
"該死的，咱們分頭找。"其中一人命令道，"老板說要徹底解決那個女人。"
章寧遠示意小雨保持安靜，悄悄撥通了林峰的緊急號碼。但就在此時，小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有人來電話了。
"在那里！"黑衣人大吼。
章寧遠推了小雨一把："跑！往東門出去，有警察會接應你！"
他自己則朝反方向移動，制造聲響吸引追兵。一根鐵棍擦著他的耳邊飛過，砸在墻上火花四濺。章寧遠掏出電擊器，在第一個襲擊者撲來時精準擊中其頸部。那人抽搐著倒下，但第二個已經繞到他身后。
劇痛從后腦傳來，章寧遠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他聽到遠處傳來的警笛聲，以及小雨的尖叫聲。
當章寧遠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醫(yī)院病床上。他的警官朋友林峰正坐在床邊。
"你命真大！"林峰遞給他一杯水，"那一下再重點，你就得永遠睡那兒了。"
章寧遠摸了摸后腦的繃帶："小雨呢？"
"安全了，在保護性拘留中。"小林壓低聲音說道，"她提供了足夠申請搜查證的信息。我們已經控制了'完美伴侶'的辦公場所，但徐志明跑了，應該是收到風聲提前溜了。"
"證據呢？"
"電腦都被格式化了，但技術科正在恢復數據。"林峰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不過我們找到了這個。"
他遞過一個信封——里面是幾張照片，都是同一個女人與不同男性的合影。女人有時長發(fā)有時短發(fā)，妝容或濃或淡，但章寧遠一眼認出那就是各個版本的"夢嬌"原型——夢姐本人。
"小雨說這是創(chuàng)始人，真名蘇婉。"林峰解釋道，"她兩年前加入徐志明的計劃，但后來似乎起了內訌。"
章寧遠仔細端詳照片中的女人。與那些模仿者不同，蘇婉的眼神中有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溫柔中帶著算計，熱情下藏著冷漠。
"找到她，就能找到徐志明。"章寧遠掙扎著坐起來，"還有，查查圣瑪麗教堂。小雨說她常去那里。"
林峰點點頭："你先休息。醫(yī)生說你至少得觀察兩天。"
但章寧遠知道時間不等人。徐志明和蘇婉此刻可能正在銷毀證據，甚至逃離國境。他必須趕在一切消失前找到那個關鍵突破口。
當夜，趁著護士換班的間隙，章寧遠悄悄離開了醫(yī)院。雖然頭痛欲裂，但他顧不上這些。驅車前往圣瑪麗教堂的路上，他反復思考蘇婉這個矛盾體——既是詐騙主謀，又需要懺悔；既冷酷算計，又似乎良心未泯。
圣瑪麗教堂是座哥特式老建筑，午夜時分只有幾盞常明燈照亮彩繪玻璃。章寧遠推開側門，腳步聲在空曠的教堂內回響。
祭壇前跪著一個身影。長發(fā)披肩的女人雙手合十，肩膀微微顫抖。聽到腳步聲，她緩緩轉身。
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章寧遠也立刻認出了她——照片中的蘇婉，比任何模仿者都更加生動。她的眼睛在燭光下如同兩潭深水，盛滿了無法言說的秘密和悲傷。
"章偵探，"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我猜你遲早會找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