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fēng)帶著咸澀的濕氣,卷過望海村東頭那片廣袤而荒涼的灰白灘涂。徐小滿站在一塊被潮水浸得發(fā)黑的礁石上,腳下是板結(jié)龜裂的鹽堿地,零星幾簇枯黃的鹽蒿在風(fēng)中瑟縮。遠(yuǎn)處,渾濁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海岸線,留下泛白的泡沫。
他身后,只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李氏。她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打著深色補(bǔ)丁的粗布衣裙,頭發(fā)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草草挽起,露出瘦削而憔悴的側(cè)臉。海風(fēng)將她鬢角的碎發(fā)吹得凌亂,更添幾分凄惶。她緊緊牽著身邊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娃。女娃面黃肌瘦,睜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抓著母親的衣角,好奇又畏懼地看著徐小滿和腳下這片陌生的土地。
李氏的丈夫,就是在上次那場吞噬了徐小滿原身的風(fēng)暴里,沒能回來的其中一個。家里的頂梁柱轟然倒塌,留給她的只有這嗷嗷待哺的幼女和搖搖欲墜的破草屋。村里人的接濟(jì)有限,眼看著就要活不下去。
另一個,是劉二狗家的大兒子,劉波兒。十歲的孩子,骨架還沒長開,卻因?yàn)榧依锏淖児试缭缤嗜チ送桑凵窭飵е环N沉默的早熟。他爹劉二狗還躺在炕上,全靠徐小滿每日換藥吊著命。劉家嫂子是個實(shí)誠人,感激徐小滿的救命之恩,家里又實(shí)在揭不開鍋,便讓半大的兒子來幫忙,算是還情,也指望能換點(diǎn)糊口的糧食。
“小滿哥,”劉波兒的聲音有些干澀,他看著眼前這片死氣沉沉的灘涂,又看看身邊孤零零的李寡婦母女,忍不住小聲問,“這…這鬼地方,真能長出糧食來?就…就咱們這幾個人?”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jìn)了掌心,透著一股孩子氣的倔強(qiáng)和不自信。
李氏沒說話,只是把女兒往身后又?jǐn)n了攏,嘴唇抿得死緊。她不是信徐小滿,她是沒得選。但凡還有一絲別的活路,她也不會帶著孩子來這里搏一個渺茫的希望。
徐小滿的目光掃過這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最后落在李氏那張寫滿絕望和最后一絲掙扎的臉上。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重海腥和腐爛氣息的空氣,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責(zé)任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卻也激發(fā)出更強(qiáng)烈的決心。
“能!”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jiān)定,像釘子一樣釘進(jìn)這咸澀的風(fēng)里。他蹲下身,用手撥開腳下板結(jié)的土塊,露出底下同樣貧瘠的沙礫?!澳銈兛?,”他用手指捻起一小撮灰白色的泥土,“這地,像不像一個爛透了的大瘡?又咸又硬,鹽堿就像膿毒一樣都淤在里面了,莊稼根本長不了!”
他站起身:“光指著它自己好肯定不行!得給它‘治病’!得把這‘膿’引出來!”他拍了拍旁邊堆著的幾捆長短不一的毛竹竿和幾卷破舊的漁網(wǎng),“這些,就是咱們的‘刀’和‘引流條’!”
徐小滿的計劃,在劉波兒和李氏聽來,依舊是天方夜譚。但他不再空口說白話。他挽起袖子,露出清瘦卻線條分明的手臂,拿起一把沉重的鋤頭。
“第一步,清創(chuàng)!把這片地里的‘死肉’——也就是那些大的碎石、貝殼、亂七八糟的硬塊,都清出去!”他掄起鋤頭,重重地砸在腳下板結(jié)的鹽堿地上?!翱浴钡囊宦晲烅?,只刨開淺淺一層土皮,震得他虎口發(fā)麻。
李氏看著徐小滿的動作,又看看自己身邊懵懂的女兒,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化為一片沉寂的決絕。她默默放下牽著女兒的手,啞著嗓子低聲道:“囡囡,站遠(yuǎn)點(diǎn),別磕著。”然后,她也拿起一把徐小滿帶來的、同樣破舊的鋤頭,走到徐小滿旁邊不遠(yuǎn)處,學(xué)著他的樣子,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將鋤頭揮了下去。
“噗……”鋤頭只淺淺地啃進(jìn)硬土里,震得她手臂發(fā)酸。但她沒有停,一下,又一下,動作笨拙卻帶著一股狠勁。汗水很快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fā),粘在蒼白的臉頰上。
劉波兒見狀,也不再猶豫,拿起一把小一號的鎬頭,跑到另一邊,吭哧吭哧地刨起來。他人小力弱,每次只能刨開一點(diǎn)點(diǎn),但他抿著嘴,眼神專注,仿佛在跟腳下的土地較勁。
丫丫不知何時也跑了過來,手里還攥著一個剛在沙灘上撿到的、邊緣有些破損的白色小貝殼。她看看奮力揮鋤頭的阿娘和小滿哥,又看看那個蹲在地上默默挖土的小哥哥劉波兒,最后目光落在李氏那個怯生生的小妹妹身上。
“給你玩!”丫丫大方地把小貝殼塞到小女娃手里,小臉上揚(yáng)起燦爛的笑,“我二哥可厲害了!他說能長出稻子,就一定能長出來!到時候就有白米飯吃啦!”她拉起小女娃的手,“走,我們?nèi)旌每吹氖^,幫哥哥姐姐們把‘壞石頭’都扔出去!”
兩個孩子,一個七歲,一個三四歲,很快就在清理出來的碎石堆旁玩開了。丫丫像個小指揮,認(rèn)真地分辨著哪些是“壞石頭”(大的、尖銳的),哪些是“好石頭”(光滑漂亮的),指揮著小妹妹一起把“壞石頭”搬到更遠(yuǎn)的角落。童稚的歡聲笑語,給這沉重艱辛的勞作,意外地注入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徐小滿看著這一幕,心頭微暖,手上的動作更添了幾分力量。清創(chuàng)是基礎(chǔ),也是體力活。三個人,兩把鋤頭一把小鎬,在偌大的灘涂上,如同螞蟻撼樹。一天下來,也僅僅清理出不足半畝地大小的一片區(qū)域。手臂酸脹得抬不起來,手掌磨出了水泡,火辣辣地疼。
然而,這只是開始。
當(dāng)徐小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帶著滿身泥污回到村里,夕陽的余暉已經(jīng)將破舊的茅草屋頂染成了溫暖的橘黃色??諝饫镲h來淡淡的米香和隱約的草藥味。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進(jìn)了劉二狗那間低矮的泥坯房。
屋里依舊彌漫著一股混合著草藥和淡淡腐殖質(zhì)的氣息,但比之前那種令人窒息的惡臭已經(jīng)好了太多。劉二狗靠坐在墊高的炕頭,雖然臉色依舊蠟黃,顴骨高聳,但眼神不再是一片死寂的渾濁,而是有了些許微弱的光亮。他看到徐小滿進(jìn)來,掙扎著想動。
“小滿兄弟…來了…”聲音嘶啞,卻帶著明顯的感激和一絲生氣。
“二狗哥,別動?!毙煨M快步上前,示意他躺好。
劉家嫂子正端著一碗溫?zé)岬摹h著幾片菜葉和零星油花的稀粥,小心翼翼地吹著。見徐小滿來了,連忙放下碗,局促地搓著手:“小滿兄弟,累壞了吧?快坐下歇歇…波兒他…”
“波兒好著呢,干活很賣力。”徐小滿露出一個安撫的笑,走到炕邊,熟練地解開劉二狗腿上的舊敷料。
傷口暴露出來。深大敞開的創(chuàng)腔邊緣,原本灰白翻卷的皮肉,此刻已泛出健康的粉紅色,新鮮的肉芽組織如同細(xì)密的絨毯,正頑強(qiáng)地沿著創(chuàng)壁向上生長,努力填補(bǔ)著那個巨大的空洞。雖然創(chuàng)腔深處依舊有些微的濕潤,但滲出的不再是黃綠色的膿液,而是少量清亮的、淡黃色的組織液。那幾根作為引流管的鵝毛管依舊插在創(chuàng)腔最深的位置,周圍很干凈。
徐小滿仔細(xì)檢查著,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他用煮沸后又晾溫的淡鹽水,沾濕一小塊相對干凈的細(xì)棉布——這是他用賣“活鮮”的錢特意買來的,極其輕柔地擦拭著創(chuàng)口周圍健康的皮膚,清理掉少量的分泌物。動作嫻熟而穩(wěn)定,帶著一種醫(yī)者的專注。
劉二狗疼得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牙關(guān)緊咬,卻強(qiáng)忍著一聲不吭。他能感覺到,腿上的“毒”真的在被一點(diǎn)點(diǎn)拔除,那日夜折磨他的、深入骨髓的灼痛和沉重感,已經(jīng)減輕了許多。
“好…好多了…小滿兄弟…”劉二狗喘著粗氣,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腿…感覺…輕快了…像去了塊大石頭…”
“是好多了!”徐小滿肯定道,將新的、浸透了他自制的消炎藥水的干凈布條,松散地覆蓋在創(chuàng)口上,特意留出引流管的出口。“肉在長,膿也少了。照這樣下去,再有十天半個月,等肉芽把這坑填平了,就能想法子把口子慢慢收攏了。二狗哥,你這腿,保住了!”
“保住了…”劉家嫂子在一旁聽著,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徐小滿就要磕頭,“小滿兄弟!你是我們家的再生父母??!沒有你…二狗他…我們娘倆可怎么活啊…”
“嫂子!快起來!”徐小滿嚇了一跳,趕緊把人扶起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說這些干啥!二狗哥能好起來,我也高興。”他頓了頓,看著劉家嫂子哭紅的眼睛,“波兒在我那邊幫忙,踏實(shí)肯干,嫂子放心。等二狗哥再好些,能下地了,咱們一起想法子,日子總能過下去?!?/p>
劉家嫂子抹著眼淚,連連點(diǎn)頭,哽咽著說不出話,只是把感激都刻在了臉上。
徐小滿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了。院子里卻點(diǎn)著油燈,灶房飄出更濃郁的飯菜香氣,還夾雜著燉肉的香味。阿娘林氏正在灶臺邊忙碌,阿爹蹲在門口抽著旱煙。大哥徐大壯剛從海邊回來,正把清洗干凈的幾只木桶往屋檐下搬。
“二哥回來啦!”丫丫像只歡快的小鳥,第一個沖出來,撲到徐小滿腿邊,小臉上還沾著點(diǎn)泥灰,眼睛卻亮晶晶的,“我們今天幫小滿哥挖了好多‘壞石頭’!小妹妹也幫忙了!”
“嗯,丫丫真棒!”徐小滿笑著揉了揉妹妹的頭,一天的疲憊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堂屋那張瘸腿桌子上,不再是稀得照見人影的糊糊。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白米飯,一海碗油汪汪、燉得軟爛的五花肉,一碟清炒時蔬,還有一小碗專門給丫丫蒸的雞蛋羹。這是“活鮮”生意帶來的實(shí)實(shí)在在的改變。
飯桌上,徐海扒拉著碗里的白米飯,古銅色的臉上帶著滿足,又有些憂慮:“小滿,今天…就李寡婦和她家丫頭,還有劉家小子?”他指的是灘涂上的人。
“嗯?!毙煨M點(diǎn)點(diǎn)頭,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肉放進(jìn)丫丫碗里,“王伯他們…還是覺得不靠譜。”
“唉,”徐海嘆了口氣,“那片鹽堿地,祖祖輩輩都說是死地,也怪不得他們。”他看了看兒子,“就你們幾個,這得弄到猴年馬月去?”
“不急,阿爹?!毙煨M眼神很平靜,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飯要一口一口吃,地也要一寸一寸治。先把眼前這一小塊弄好,做出個樣子來,比說一萬句都管用。咱們的‘活鮮’生意不也是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做起來的?”
提到“活鮮”,徐大壯立刻來了精神,黝黑的臉上滿是興奮:“小滿說得對!爹,你是不知道,今天醉仙樓的張賬房,又夸咱們的貨好了!結(jié)賬的時候爽快得很!”他壓低聲音,帶著點(diǎn)隱秘的喜悅,“今天這趟,刨去買鹽和罐子的本錢,凈賺了六百八十文!加上前幾天的,咱家那個小陶罐,都快裝不下了!”
林氏端著湯進(jìn)來,聽到這話,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都是小滿有本事!快,吃飯吃飯,肉都燉爛了!”
徐小滿看著家人臉上真切的笑容,聽著大哥報出的數(shù)字,心里也踏實(shí)下來。有了這筆穩(wěn)定的收入,灘涂改造就有了底氣。他扒了一大口香噴噴的白米飯,感受著糧食帶來的滿足感,目光望向窗外無邊的黑夜,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片灰白灘涂上,點(diǎn)點(diǎn)新綠萌發(fā)的景象。
第二天,灘涂上的“清創(chuàng)”繼續(xù)。依舊是那片半畝大小的試驗(yàn)田,依舊是那三個半勞力和兩個幫倒忙的小丫頭。
硬土被一塊塊刨開,碎石、破貝殼、糾纏的海草根被清理出去,堆在劃定好的“垃圾區(qū)”。丫丫和囡囡果然很認(rèn)真地執(zhí)行著“撿壞石頭”的任務(wù),小身影在翻開的泥土間忙碌,不時發(fā)出驚喜的叫聲:“二哥!看我找到個這么大的壞石頭!”“小滿哥!這個貝殼好尖,是壞蛋!”
徐小滿看著被清理出來、相對松軟些的泥土,眉頭卻并未完全舒展。這還只是第一步,下面的土依舊是板結(jié)的鹽堿土。他拿起鋤頭,開始沿著這片清理出來的區(qū)域邊緣,挖掘一條淺淺的溝渠。
“波兒,李嬸,咱們接著挖這個溝?!毙煨M指著腳下的線,“不用太深,一尺左右,但要把挖出來的土堆到兩邊,壘結(jié)實(shí)點(diǎn),像個小堤壩。這溝,就是‘引流渠’!”
“引流渠?”劉波兒看著那淺淺的溝槽,有些不解。
“對!”徐小滿抹了把汗,“等溝挖好了,下次漲大潮的時候,咱們把海水引進(jìn)來!讓咸水泡一泡這塊地,把更深處的‘鹽毒’沖走一部分,就像…就像給傷口沖洗一樣!然后再想法子排出去?!?/p>
李氏沉默地聽著,雖然不懂其中道理,但手上的動作沒停。挖溝渠比刨硬土稍微省力些,她揮動鋤頭的動作也顯得熟練了一點(diǎn)。生活的重壓讓她沒有力氣去質(zhì)疑,她只知道,跟著這個救了劉二狗、又能讓徐家過上好日子的少年干活,或許真能掙出一條活路。
引水渠的挖掘同樣緩慢。三個人,三把工具,在無遮無攔的灘涂上,頂著日漸毒辣的日頭,汗流浹背。徐小滿的手掌,昨天磨出的水泡已經(jīng)破了,火辣辣地疼,他撕了塊破布簡單纏上,繼續(xù)干。
“小滿哥…歇會兒吧?”劉波兒看著徐小滿手上滲血的布條,又看看他曬得通紅的臉,忍不住小聲說。
“沒事!”徐小滿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汗水順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頜滴落,“早一點(diǎn)弄好,早一點(diǎn)引水,咱們的‘稻池’就能早一天泡上‘藥浴’!”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和隱約的議論聲。是幾個剛從海上回來的漁民,扛著漁網(wǎng),路過這片灘涂??吹叫煨M幾人揮汗如雨的樣子,再看看那片被翻得亂七八糟、依舊灰撲撲的土地,不由得停下腳步。
“喲,小滿!還跟這死磕呢?”一個黑壯漢子揚(yáng)聲喊道,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調(diào)侃,“這鹽堿灘要是能長莊稼,我王老五名字倒過來寫!費(fèi)這牛勁干啥?有那功夫,不如多下兩網(wǎng)!”
“就是!李寡婦,你也跟著瞎折騰?帶著孩子多不容易,別累壞了!”另一個年長的漁民搖搖頭,看著李氏的眼神帶著同情。
李氏動作一僵,頭埋得更低了,握著鋤頭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
徐小滿直起腰,看向那幾個漁民,臉上沒什么怒色,反而帶著一種平靜的執(zhí)著:“王叔,張伯,閑著也是閑著,試試唄。萬一成了呢?劉二狗哥的腿,當(dāng)初不也說沒救了嗎?”
提到劉二狗,那幾個漁民臉上的調(diào)侃淡了些。劉二狗能下炕的消息,這兩天也在村里悄悄傳開了。他們看了看徐小滿那雙纏著破布、沾滿泥土的手,又看看沉默揮鋤的李氏和那個埋頭苦干的小子劉波兒,最終沒再說什么,搖著頭,扛著漁網(wǎng)走了。
徐小滿不在意地笑笑,彎腰繼續(xù)挖他的溝渠。質(zhì)疑和觀望,都在意料之中。他需要的不是一時的認(rèn)同,而是最終結(jié)出的、沉甸甸的果實(shí)。
丫丫卻氣鼓鼓地沖著那幾個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哼!我二哥說能成,就一定能成!到時候饞死你們!”她稚嫩的聲音在空曠的灘涂上顯得格外清脆。
徐小滿失笑,心頭那點(diǎn)微小的波瀾被妹妹無條件的信任瞬間撫平。他抬頭望了望湛藍(lán)的天空,又低頭看了看腳下這片被他視為“創(chuàng)口”的土地,眼神更加堅(jiān)定。
清創(chuàng),引流……這只是“治療”的開始。路還很長,但希望已經(jīng)點(diǎn)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