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幾日，徐小滿絞盡腦汁地想發(fā)家致富的法子，空間里的那片耐鹽堿稻要培育起來還得花很長時間，還要經(jīng)過培育、篩選。望海村靠近熱帶，一年三季稻是可以實現(xiàn)的，這倒給培育縮短了年限，但遠(yuǎn)水止不了近渴，得趕緊想新的法子！
徐小滿心煩意亂，下定決心，還是得去到集市找找商機(jī)！順便購置一些家用，置辦新的衣物，還得把房屋修葺起來！
其實趙珩給的金子足足有十兩黃金，這在普通農(nóng)戶簡直是巨額橫財了，省吃儉用的話足夠徐家十年的花銷了。
吃穿住是必須的花銷，首先就得改善生活環(huán)境，徐小滿在多次和阿爹阿娘溝通后，阿爹終于同意終要修葺擴(kuò)大房院。
說干就干，次日全家人便一大早就去了鎮(zhèn)上趕集。只留下王氏看家準(zhǔn)備伙食。往日也只有阿爹和大哥趕?；貋?，由阿娘一人拉著海貨趕集去賣，偶爾會換些米面回來。并沒有過那么大陣仗，畢竟進(jìn)城是要交一文錢進(jìn)城稅的。
晨光初染，青石板路沁著涼意，徐家一行人踩著薄霧出了望海村。繳那五文錢進(jìn)城稅時，阿爹從貼身口袋摸出銅板，指尖穩(wěn)如磐石，脊背繃得筆直，那幾枚小小的銅錢遞出去，竟遞出幾分揚眉吐氣的力道。
進(jìn)入市集，聲浪裹挾著煙火氣撲面而來。吆喝聲、討價聲、禽畜鳴叫混雜著食物香氣，徐小滿銳利掃過兩側(cè)攤鋪，心思卻早已穿透這喧囂，直奔更深處的戰(zhàn)場——那些能窺見富貴人家舌尖奧秘的酒樓后巷。
“小滿，你瞧這布，”阿娘輕扯她袖子，指著一匹靛藍(lán)粗棉布，聲音帶著久違的小心翼翼的歡喜，“厚實耐磨，給大壯做身新褂子下海，頂好。”林氏粗糙手指珍惜地?fù)徇^布面。
“嗯，是好料子，阿娘眼光好。”徐小滿笑著應(yīng)和，視線卻掠過布攤，落在“周記成衣”的招幌上，“不過阿娘，咱家人都該添新衣了，不如去成衣鋪子買現(xiàn)成的，省得您熬眼睛。”她目光在爹娘洗得發(fā)白、補(bǔ)丁摞補(bǔ)丁的舊衣上停留一瞬。
阿爹喉頭滾動，那句“費錢”終是咽了回去，含糊“唔”了一聲。肩上那十兩黃金沉甸甸的份量，像定心丸，悄然撬動了他根深蒂固的節(jié)儉磐石。
采買迅疾如風(fēng)。徐小滿指揮若定：大哥扛起兩袋雪白新米，又扯了厚油布修葺屋頂。在鐵匠鋪叮當(dāng)聲里，他眼也不眨買下嶄新厚背柴刀和幾口沉甸甸鐵鍋——锃亮的寒光在晨色中跳躍，是家底殷實的無聲宣言。
“小滿，鍋…買一口就夠了吧？忒貴…”阿娘看著鐵疙瘩，心尖發(fā)顫。
“阿娘，舊鍋早該換了，修房子人多，一口鍋哪夠？”徐小滿聲音清亮斬釘截鐵，“咱家要好，該添就得添！”銅錢叮當(dāng)脆響，帶著嶄新氣象的力道。徐大壯默默接過鐵鍋扛上肩，沉甸甸的分量壓下，腰桿卻奇異地挺得更直。
日頭爬上屋檐，市集鼎沸。見家人手滿，徐小滿靈機(jī)一動：“阿爹阿娘大哥，東西齊了。那邊包子鋪香得很！你們先去占座歇腳，買幾個肉包子墊墊。我去前頭瞧瞧，看有沒有便宜合用的大料，修房子用得上?！彼赶蛘羝澙@的簡陋棚子。
“行，那你快些?！蓖趿质隙??？醇胰藚R入人流，徐小滿立刻轉(zhuǎn)身，腳步輕捷拐進(jìn)一條更寬闊齊整的街。這里行人光鮮，店鋪氣派——綢緞莊、銀樓、書肆，幾家懸著醒目招幌的酒樓。她的目標(biāo)直指最大最闊氣的“醉仙樓”。
她沒貿(mào)然進(jìn)，先繞到樓后僻靜小巷。一股濃烈復(fù)雜氣味撲面——食物殘香、草木灰土腥、泔水餿腐，還有一種…濕冷粘膩、令人皺眉的濃重魚蝦腥臭！這氣味像無形的手扼住呼吸。
巷盡頭，醉仙樓后門敞開，幾個伙計正傾倒污物。徐小滿屏息，目光如鉤鎖住角落新倒的垃圾堆。
幾個破筐里，堆滿丟棄的海貨殘骸。最刺眼是幾只青灰大海蟹，殼完整，螯粗壯，絕對是上品。此刻卻與爛菜葉魚內(nèi)臟為伍，殼黯淡無光，一只螯無力耷拉，散發(fā)腐敗惡臭。旁邊幾串半大海蝦，頭烏黑身軟塌，顯然變質(zhì)。一個胖賬房捏著鼻子，對系油膩圍裙的廚子抱怨：“老周！這蟹又剛死？掌柜說多少回，別進(jìn)這嬌貴玩意兒！死了就變臭垃圾，糟蹋銀子！這蝦早上還行，沒到晌午就軟臭了，怎么上桌？扔！以后少碰，盡賠錢！”
老周廚子苦臉擦汗：“唉，張先生，城里老爺就好這口鮮??！活的價高難伺候，路上稍顛就翻肚…死透半死的，可不只能扔？可惜了…”
徐小滿心想古代除了腌漬保保鮮之外，也有冰鎮(zhèn)保鮮，腌漬雖能保鮮，卻失了鮮活之味。冰存能保持風(fēng)味，但存冰的成本極高，只有達(dá)官貴人才有財力和能力使用，而且望海村是所在的南海府地處熱帶，根本無冰可存，硝石制冰成本又太高，那么冰鹵法就再合適不過了！能讓活體保鮮五到七天之久，對于酒樓來說綽綽有余了，最主要的時候成本極低！心中有了成算，便在市場花了2兩銀子購置數(shù)十個陶罐以便存儲之用，又花2兩銀子買了兩百斤粗鹽。跟店家租了推車便返回和家人匯合。
徐海見了自己兒子倒騰了那么多瓶瓶罐罐和幾年都吃不完的粗鹽，一時急的跺腳又不敢聲張小聲道“小滿??！你這是做什么？咱家就是發(fā)了橫財也不是這個花法??！你買了那么多瓶瓶罐罐的是要做什么？”
一旁的林氏和徐大壯亦是不解，也著急詢問。
徐小滿不疾不徐，耐心道：阿爹、阿娘、大哥，你們莫急，我找到賺錢的好法子了！且先回去，我再與你們細(xì)說！
夕陽熔金，將望海村低矮的茅草屋頂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徐家小院前所未有的熱鬧喧騰。嶄新的鐵鍋、厚實的油布、沉甸甸的米袋、還有那匹靛藍(lán)粗布……一件件往日不敢奢望的家什，此刻堆在院子里，散發(fā)著“新氣象”的氣息。
然而，當(dāng)徐小滿和大哥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十個粗陶罐和堆成小山似的兩百斤粗鹽卸下來時，院子里的“新氣象”瞬間被濃濃的錯愕和焦慮取代。
徐大壯扛眉頭擰成了疙瘩，甕聲甕氣道：“小滿，你之前說賺錢的法子…就是買鹽？這…這能賺啥錢？” 語氣里充滿了不解和擔(dān)憂。金子帶來的安全感，在這堆莫名其妙的鹽罐面前，搖搖欲墜。
徐小滿早有預(yù)料，他關(guān)上那扇依舊歪斜的院門，將家人聚攏到堂屋?；椟S的油燈下，他的眼神異常明亮，帶著一種家人從未見過的篤定。
“阿爹，阿娘，大哥，你們別急，聽我說?！?他拿起一個粗陶罐，輕輕敲了敲，“這不是敗家，這是咱們家以后吃飯的金飯碗！” 他壓低聲音，將今日在醉仙樓后巷的見聞詳細(xì)道來。
“城里那些大酒樓，老爺們最愛吃活蹦亂跳的鮮魚、大蝦、螃蟹！可這些東西，離了海，頂多撐半日就死，死了就臭，一文不值！酒樓想賣鮮貨，要么花大價錢用冰鎮(zhèn)著——那冰比金子還貴！要么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爛掉扔掉，白白糟蹋錢！”
他頓了頓，看著家人困惑又隱隱有些明白的眼神，拋出了關(guān)鍵：“我的法子，不用冰！就用這鹽和水！這叫‘冰鹵法’。”
“冰鹵法？” 三人異口同聲，滿臉茫然。
“對！” 徐小滿用力點頭，盡量用他們能懂的話解釋，“就是把活的海貨，放進(jìn)用鹽調(diào)好的咸水里養(yǎng)著。這咸水得調(diào)得剛剛好，不能太咸也不能太淡。海貨泡在里面，就像…就像還在海里一樣，能活好幾天！而且味道一點不變，還是那么鮮！”
他拿起一捧粗鹽：“咱們望海村缺啥？最不缺的就是海貨！也缺鹽，咱自己曬海鹽可有官老爺盯著，那咱們就直接買粗鹽，便宜！這法子的成本，主要就是這些罐子和鹽。罐子能用很久，鹽用了還能曬干了重復(fù)用幾次。算下來，比酒樓用冰便宜百倍！也比他們眼睜睜看著海貨死掉爛掉強(qiáng)百倍！”
“咱們把村里剛捕上來的、最鮮活的好東西收過來，用這法子養(yǎng)著，第二天一早送到城里大酒樓?；畹?！鮮的！他們能不要？能不給高價？” 徐小滿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阿爹，大哥，你們想想，一條活蹦亂跳的大石斑，在酒樓能賣多少錢？一只大青蟹呢？以前咱們只能賣死魚爛蝦的價，以后，咱們賣的是‘活鮮’！”
屋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油燈燈芯噼啪的輕響。徐海渾濁的眼睛里，最初的驚怒漸漸被一種難以置信的光芒取代，他死死盯著那些陶罐，仿佛在看一堆金疙瘩。林氏捂著嘴，呼吸都急促起來。徐大壯和王氏則握著手，臉上泛起激動的紅暈——他是最懂海貨價值的！
“這…這真能行？” 徐海的聲音干澀，帶著巨大的期盼和最后一絲疑慮。
“一定能行！” 徐小滿斬釘截鐵，“明天我就去海邊收海貨，當(dāng)場試給你們看！阿爹，大哥，你們明天也別出海了，跟我一起，咱們先把第一批‘活鮮’養(yǎng)起來！”
“好！好！” 徐海猛地一拍大腿，臉上終于綻開笑容，那是一種看到了實實在在希望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小滿，爹信你！就按你說的辦！”
有了徐小滿描繪的“活鮮”藍(lán)圖，徐家人心氣前所未有的高漲。金子帶來的不僅是財富，更是改變的底氣和決心。修葺擴(kuò)建房屋的計劃立刻提上日程。
次日，徐海便揣著碎銀子，挺直了腰板在村里走動。他不再是那個愁苦沉默的老漁民，臉上帶著一種揚眉吐氣的紅光。
“老李頭，在家不？你家大小子不是會泥瓦活嗎？我家要起兩間新屋，修葺老屋，工錢一天二十文，管一頓干飯，有魚有肉！來不來？”
接著找木匠打門窗，找石匠壘院墻，井然有序。
徐海的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底氣。一天二十文，還管一頓帶葷腥的飽飯！這在望海村簡直是破天荒的好待遇。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小小的漁村。
沉寂的徐家小院，陡然成了全村最熱鬧的地方。七八個壯勞力被請了來，挖地基的、和泥的、搬石頭的、鋸木頭的……徐大壯成了監(jiān)工，指揮若定。林氏和王春杏則帶著幾個手腳利落的婦人，在臨時搭起的灶棚里忙得熱火朝天，大鐵鍋里燉著肥肉熬油剩下的油渣白菜，旁邊蒸籠里是熱氣騰騰的白面饃饃，濃郁的香氣飄出老遠(yuǎn)，引得干活的人勁頭更足，也引得左鄰右舍紛紛探頭探腦。
巨大的變化和誘人的香氣，像投入平靜水潭的石子，在望海村蕩開層層漣漪。羨慕、好奇、嫉妒、猜測……種種情緒在村民間悄然滋生。
“嘖嘖，徐家這是真發(fā)達(dá)了啊！瞧瞧，又是起新房，又是大魚大肉的管飯！二十文一天啊！這得花了多少金子？”
“誰說不是呢！徐家那小滿，不是被海龍王收走了嗎？怎么不但囫圇個回來了，還帶回了潑天的富貴？”
“我那天看見徐海在張屠戶那兒換碎銀子了，那布包沉甸甸的，怕不是真有金子！”
“你們說…是不是徐家拜天官老爺真顯靈了？” 一個聲音神神秘秘地響起，是鄰居王嬸。她正扒在自家矮墻上，使勁嗅著徐家飄來的肉香，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出事前，林秀娘不是天天去海神廟燒香磕頭嗎？哭得那叫一個慘！結(jié)果呢？兒子不但沒死，還發(fā)了大財回來了！這要不是天官老爺保佑，能有這造化？”
這話像一道閃電，瞬間點醒了不少人。
“對?。×中隳锇莸米钫\心！”
“怪不得！我說徐家怎么突然轉(zhuǎn)運了！”
“不行，明兒我也得去海神廟拜拜，求天官老爺保佑我家小子出海平安，也…也發(fā)點小財…” 有人已經(jīng)開始盤算供品了。
這股“拜神顯靈”的風(fēng)，自然也吹到了正在灶棚忙碌的林氏耳中。王嬸瞅準(zhǔn)機(jī)會，湊到林氏身邊，一邊幫著擇菜，一邊壓低聲音，帶著十二分的“關(guān)切”和羨慕：“秀娘啊，你可真是苦盡甘來了！小滿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啊，準(zhǔn)是你天天去海神廟燒香，那份誠心感動了天官老爺！這不，福報就來了！”
林氏正將一塊肥肉切進(jìn)鍋里，聞言動作一頓。這些天巨大的驚喜沖擊下，她根本沒往這上面想。此刻被王嬸一提醒，再回想起自己那段以淚洗面、日夜祈求的日子……她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
“王嫂子…你這么一說…” 林氏放下刀，眼圈又有點紅，但這次是激動和虔誠，“還真是…那段日子，我真是把心都掏給天官老爺了…一天三炷香，磕頭磕得額頭都青了…許愿只要小滿能回來，我折壽十年都行…” 她聲音哽咽，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感恩，“看來…天官老爺是真的聽見了！真的顯靈了！”
“可不是嘛！” 王嬸一拍大腿，聲音更大了些，仿佛要坐實這個“神跡”，“我就說嘛！心誠則靈！秀娘，你這福氣是修來的！不過啊，這心愿成了，可得趕緊去還愿！天官老爺幫了這么大忙，可得好好謝謝他老人家，香燭紙馬、三牲供品都不能少！心誠，福氣才能長久！”
林氏被說得心頭火熱，連連點頭：“對對！要還愿！一定要還愿！等房子起好了，家里安頓下來，我就去！買最好的香燭，供最大的魚！” 她心里盤算著，甚至想把藏在炕席底下、留給丫丫的最后半塊紅糖也拿去供上。在她樸素的世界觀里，兒子的命和眼前的富貴，無疑都是神明賜予的奇跡。
徐小滿在一旁默默聽著母親和王嬸的對話，看著母親眼中那份篤定和虔誠，心中滋味復(fù)雜。他理解母親的信仰和寄托，在這個缺醫(yī)少藥、靠天吃飯的時代，神明是許多人心靈唯一的慰藉和解釋未知的答案。他沒有去解釋什么“科學(xué)保鮮”或“金子報酬”，只是輕輕撫摸著貼身佩戴的冰冷吊墜，意識沉入那片小小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