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沖突,動靜被陳渡刻意控制了,加上陳渡的屋子本就離鄰居們有些距離,所以那天并未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接下來的十幾天,陳渡就再也沒在武館出現(xiàn)。
他需要沉淀。
短短幾天便突破筋關,若被武館中人察覺,解釋起來太過麻煩。
一個吃了寶魚的幸運兒,二三十天破關都已經(jīng)很嚇人了,這還是他天賦異稟的情況下。
區(qū)區(qū)幾天就破關,那肯定會引來不必要的窺探和麻煩。
“絕世天才”的名頭可以有,但絕不能出現(xiàn)在他這個漁家子身上。
而且他的根骨放在赤水縣內尚算不錯,但放大到整個澤安府城,也就那樣吧。
沉淀期間,他梳理著在武館獲得的知識:尋常武者破筋關,需配合價值十五兩銀子一套的“大藥”和藥浴,方有希望在兩三月內突破。
至于單獨食用寶魚的效力,武館內的武師丟含糊其辭,只模糊提過一嘴“能抵一月苦修”
顯然,寶魚效果遠比武館售賣的標準大藥更為出色。
要不那些武者怎么那么熱衷收集寶魚,無論是拿來自用還是賣給武館做成大藥都是劃算的。
陳渡的生活回歸了捕魚與修煉的循環(huán)。
憑借練筋武者的體魄和《浮水功》的加持,他每日的魚獲穩(wěn)定在兩百文左右。
偶爾運氣爆發(fā),甚至能達到驚人的四五百文。
這十幾日的積累,讓他的積蓄逼近五兩銀子。
這還沒算上必須預留出來、深埋磚下的那一兩多人丁稅。
府城派來收稅的衙役,風聲已緊,就在這幾日了。早交早了,圖個心安。
王三的消失,和王麻子一樣,如同投入赤河的一粒石子,沒有激起任何漣漪。
陳渡心中也毫無波瀾,人本就不是他殺的。
然,修煉之路卻非坦途。這十幾天里,他只能依靠基礎的鍛煉和普通食物進補,每日咬牙最多完成五遍樁功。面板上的進度增長,慢得令人焦急:
【技藝:浮水功(入門)】
【進度:(77/100)】
“照這速度,還得五六天才能摸到小成的門檻……”陳渡心中默算。不知這《浮水功》小成之境,能否帶來質的飛躍?
更讓他在意的是練功時的異狀。每次樁功運轉到深處,體內那幾根主要的大筋便如同被無形的烙鐵反復灼燙。
一股熾熱、凝練、甚至帶著一絲刺痛的力量在其中流轉、淬煉。
這感覺,莫非就是齊師兄口中提及的,唯有天賦才情卓絕者方能觸及的“燒龍筋”?
據(jù)傳,武道五大練,每一關都存在著可打磨的極限境界。
若能臻至極限,根基將無比渾厚,未來的武道之路方能走得更遠、更穩(wěn)。
陳渡不確定自己是否真在“燒龍筋”,但他能清晰感受到身體的變化。
捕魚打拳越發(fā)得心應手,力氣也大了不少。
赤河的探索范圍也早就超出了那片熟悉的蘆葦蕩。淺水區(qū)的普通魚獲,對他而言太過簡單,輕松得近乎乏味。
他現(xiàn)在渴望的,是更深、更遠、更神秘的水域里,潛藏著的機緣——是那能提升修煉速度的寶魚,亦或者生于水底的珍稀寶植。
陳渡盤坐在微微搖晃的舢板上,目光掃過腳下堆積的普通魚獲——白鰱、黑鳙,都是些換錢的貨色。
他內心早已波瀾不驚。
估算著時候差不多,他利落地收攏漁網(wǎng),不出所料,又是一次滿載而歸。
船靠東市碼頭,陳渡的出現(xiàn)立刻引來不少目光。
如今的他,在這片魚市上已是名副其實的“陳哥”。
年長者或許還能喚聲大郎,那些二三十歲的青壯漁民,見了他無不帶著幾分敬畏地招呼一聲陳哥。
東市碼頭“第一捕魚手”的名號,早已毫無爭議地落在了他頭上。
陳渡也是晉升到了赤水縣東市碼頭的哥字輩人物了。
不過他還是更喜歡爺這個稱呼,陳爺聽著多舒坦。
今天他準備回巨鯨武館了。
差不多二十天的時間,加上一條寶魚的助力,他突破了筋關,只能算得上天資不俗,卻也在“合理”的范疇之內。
武館里,并非沒有月內破關的先例。更重要的是,這幾日館主趙師會親自坐鎮(zhèn)武館。
正好他想請教“燒龍筋”和“皮關”突破相關的問題。
回家簡單收拾一番,陳渡特意沖了個澡,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細布衣裳。
有了些積蓄后,他總不能還穿著那件破洞的粗麻衣去武館,平白惹人輕視。
這身行頭可花了他不小的本錢——兩匹素布足足四百文。又額外掏了五十文工錢請人裁剪縫制。
當時在布店,陳渡看著那價格著實肉疼,可“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穿得體面些也是必要的投資。
此刻,嶄新的布料貼合著身體,雖非綾羅綢緞,卻也清爽。
陳渡的心情沒來由地好了幾分。
等將來他有了本事,什么綾羅綢緞、金銀器皿、深宅大院、嬌俏美婢……那驕奢淫逸的日子,他陳渡也要過上一過。
可惜,現(xiàn)實的他現(xiàn)在,不過是個剛破了第一關、根基尚淺的小小武者罷了。
日頭高懸,陳渡步履沉穩(wěn)地踏入了久違的巨鯨武館大門。
一進門,便感受到一股與往日不同的熱鬧。
練功場上人影幢幢,呼喝之聲此起彼伏,比平時熱鬧了不止一籌。
顯然,館主趙師的親自坐鎮(zhèn),將許多平日里不咋露面的弟子都吸引了過來。
陳渡的身影出現(xiàn)在久違的練功場邊緣,并未引起任何波瀾。
大部分弟子都專注在館主身上,只有角落里的白二,像被針扎了般猛地別過臉去。
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厭惡和酸澀。
“天才”這兩個字,他現(xiàn)在聽到就惡心,惡心!
齊云倒是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陳渡。他眼睛一亮,分開人群快步迎了上來,語氣帶著關切和熟稔:
“陳師弟!這些日子你跑哪兒去了?讓師兄我想死……咦?”
話未說完,齊云臉上的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驚愕。
他離陳渡尚有幾步之遙,一股凝練、強健、遠超普通入門弟子的氣血之力,如同無形的小火爐般撲面而來,這感覺絕不會錯。
“你突破筋關了?”
齊云的聲音因震驚而拔高了幾分,引得周圍幾個原本沒注意的弟子也紛紛側目。
“嗯?!?/p>
陳渡平靜地點了點頭。
這一聲嗯,卻讓齊云心頭涌起一股復雜的滋味。
教導天才獲得的成就感固然爽快,但陳師弟這突破的速度。
還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與陳師弟一比自己就是一個赤裸裸的蠢材。
“陳師弟,誰啊。”
“筋關,這人才來多久?”
竊竊私語聲在附近的弟子中蔓延開來。巨鯨武館弟子眾多,突破筋關的也不過一半。
大多數(shù)人蹉跎數(shù)月甚至一兩年仍卡在筋關門外,此刻看著陳渡這個新人,眼神中難免帶著一絲嫉妒。
場中的騷動,引起了被圍住的那位高大身影的注意。
“齊云,”
館主趙玄風洪鐘般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被打斷的不悅:
“這位是,新來的弟子?”他銳利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陳渡身上。
齊云聞聲,立刻恭敬地轉身回稟:
“稟趙師,這位是陳渡師弟,加入武館尚不足二十日。
他未曾使用過武館的大藥和藥浴?!?/p>
說到最后,齊云語氣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希望趙師能收下這位小師弟。
陳渡天賦驚人,性情又謙遜沉穩(wěn),讓他這做師兄的,著實過足了為人師表的癮。
“哦?”
趙玄風濃眉微挑,高大的身軀(足有兩米有余,如同鐵塔)緩緩轉向陳渡,
首次完全展露身形。那股久居上位的壓迫感,讓人不禁膽寒。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壁w玄風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陳渡迎著那審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拱手:
“回稟館主,弟子陳渡,差數(shù)月滿十六歲?!?/p>
他簡短清晰地報了自己的出身,一個赤水河畔的普通漁家子。
趙玄風的目光在陳渡身上逡巡。眼前這少年,筋骨強健,氣血充盈,眉宇間隱有鋒芒,確實是個練武的好苗子,甚至比他剛收的三弟子齊云當初破關時,根基似乎還要扎實幾分。
他膝下三個親傳:大弟子心比天高,強行突破血關后外出闖蕩,結果身死道消;
二弟子乃是迫于本地豪強壓力所收,根骨平庸,年過三十仍困于肉關之前,不堪大用;
唯有三弟子齊云,年方二十便已破開皮關,骨關在望,加上其背后齊家財力雄厚,供給不斷,算是他目前唯一還算滿意的。
眼前的這個陳渡,趙玄風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陳渡身上雖新卻廉價的細布衣裳,心中那點惜才之意迅速冷卻。
一個漁家子,根骨天賦再好又如何?武道之路,越往后行,越是吞金巨獸。沒有源源不斷的銀錢購買大藥、靈物滋養(yǎng)。
僅靠自身那點天賦苦熬,能破開皮關已是僥幸,再往后。不過是癡人說夢!
他趙玄風開館授徒,既要名聲,更要實利,收一個注定走不遠的窮酸弟子。徒耗心血,毫無意義。
想到此處,趙玄風面上不動聲色,只微微頷首,吐出了兩個聽似褒揚實則冷淡至極的字:
“不錯?!?/p>
這兩個字后,再無下文。
沒有詢問更多細節(jié),沒有流露出半分收徒的興趣,甚至那贊許的目光也僅僅停留了一瞬便移開,重新投向了場中其他弟子。其態(tài)度之疏離,旁人都能看出。
沒錢你練什么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