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的開機儀式定在初冬的清晨,薄霧漫過影視城的青磚灰瓦,像給民國的街巷蒙了層素紗。田栩?qū)幋┲谏L款風(fēng)衣,站在香案旁,指尖捻著三炷香,煙霧在他眼前裊裊升起,模糊了眉眼間的沉靜。
“栩?qū)幐??!?/p>
清潤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帶著點晨露的微涼。田栩?qū)庌D(zhuǎn)身時,正撞見梓瑜捧著劇本站在不遠處,月白色的長衫襯得他身形愈發(fā)清瘦,領(lǐng)口系著條深色圍巾,露出的半截脖頸在薄霧里泛著玉色的光,像水墨畫里走出來的人。
“早?!碧镨?qū)庮h首,目光落在他凍得微紅的鼻尖上,“怎么穿這么少?”
梓瑜的耳尖泛起薄紅,像被他目光燙過的朱砂,他攏了攏圍巾,低聲道:“戲服里面穿了保暖衣,不冷?!笔掷锏膭”颈贿糜行┌l(fā)皺,封面上“沈硯”兩個字被指尖反復(fù)摩挲,邊角微微卷起。
田栩?qū)帥]再追問,只是將燃盡的香插進香爐,動作從容得像在完成一場儀式。導(dǎo)演舉著喇叭喊“各部門準備”時,他忽然側(cè)頭,看著梓瑜道:“第一場戲是沈硯與顧言初的初遇,緊張嗎?”
梓瑜飾演的沈硯,是潛伏在敵營的雙面間諜;田栩?qū)庯椦莸念櫻猿?,則是表面溫潤如玉的報社主編,實則是地下黨負責(zé)人。兩人的初遇設(shè)在雨夜的咖啡館,隔著氤氳的水汽,眼神交鋒里藏著刀光劍影,卻又帶著棋逢對手的微妙張力。
“有點?!辫麒ぬ寡?,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劇本封面,“怕演不出沈硯的隱忍?!?/p>
“不用‘演’?!碧镨?qū)幍闹讣廨p輕敲在他手背上,那里的皮膚很薄,能感受到底下的脈搏跳得飛快,“你想想,一個在黑暗里走了太久的人,突然看到一點光,會是什么眼神?”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遠處的布景板上,聲音壓得很低,像在說給空氣聽,“是想抓住,又怕灼傷的矛盾?!?/p>
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進來,像溫水漫過冰面,融開細小的裂紋。梓瑜的呼吸頓了頓,看著田栩?qū)幗阱氤叩膫?cè)臉——晨光落在他睫毛上,鍍了層金邊,鼻梁的陰影投在臉頰,像用墨筆勾勒過的線條,帶著種驚心動魄的好看。
“我知道了?!彼拖骂^,掩飾住眼底的波瀾,劇本上的字跡突然變得模糊,只有“沈硯”兩個字在眼前反復(fù)跳動,像被人用朱砂筆圈過。
***第一場戲的布景在老咖啡館,木質(zhì)的桌椅泛著溫潤的光,墻上掛著褪色的月份牌,留聲機里放著咿咿呀呀的評劇,空氣里飄著咖啡豆的焦香,混著淡淡的霉味,像被時光浸泡過的舊物。
田栩?qū)幾诳看暗奈恢?,穿著件淺灰色西裝,袖口露出的手表是劇組特意找來的古董款,銀質(zhì)表殼上刻著細密的花紋。他端著咖啡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眼神落在窗外的雨絲上,看似閑適,眼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銳利——顧言初此刻正在等一個接頭人,每一秒的等待都像踩在刀尖上。
“Action!”
導(dǎo)演喊停的瞬間,梓瑜推門而入。雨絲粘在他的發(fā)梢,黑色短褂的肩頭洇著片深色的濕痕,他抖了抖傘上的水珠,目光掃過咖啡館時,與田栩?qū)幍囊暰€猝不及防地相撞。
像有電流在空氣里炸開。
梓瑜飾演的沈硯,此刻正被追兵緊逼,眼神里該有驚惶與警惕,可在觸到田栩?qū)幠抗獾膭x那,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竟掠過一絲極快的慌亂,像迷路的鹿撞見了獵手。
田栩?qū)幍闹讣庠诒仡D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贊許。這孩子很聰明,把沈硯的“外強中干”演得恰到好處——表面是街頭混混的桀驁,骨子里卻藏著未經(jīng)世事的青澀。
“這位先生,借個火?!辫麒ぷ叩阶狼?,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手卻在桌下悄悄比了個暗號。
田栩?qū)幪а?,將打火機遞給他。金屬外殼相觸的瞬間,梓瑜的指尖輕輕抖了一下,像被燙到似的縮回。田栩?qū)幍闹父褂谐D晡展P留下的薄繭,蹭過他手背時,帶來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像羽毛搔在心尖上。
“外面雨大?!碧镨?qū)幍穆曇舴诺煤苋幔瑤е櫻猿跆赜械臏貪?,目光卻像探照燈,落在他濕透的肩頭,“不介意的話,坐下來喝杯咖啡?”
梓瑜的喉結(jié)滾了滾,拉開椅子坐下時,風(fēng)衣的下擺掃過田栩?qū)幍哪_踝,帶來一陣微涼的麻。他低頭喝咖啡,睫毛垂得很低,遮住眼底的情緒,卻沒注意到田栩?qū)幍哪抗庹湓谒o抿的唇上——那里的唇線很淡,被咖啡濡濕后泛著水光,像晨露打過的花瓣,帶著種不自知的誘惑。
“卡!”導(dǎo)演的聲音打破了片場的沉靜,“很好!一條過!梓瑜,剛才那個眼神很到位,把沈硯的緊張和故作鎮(zhèn)定演出來了!”
梓瑜猛地回神,臉頰泛起層薄紅,像被導(dǎo)演的夸獎燙過。他站起身時,不小心帶倒了椅子,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田栩?qū)幧焓址隽艘话?,掌心不?jīng)意貼在他后腰上,溫?zé)岬挠|感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來,像烙鐵般燙得梓瑜幾乎跳起來。
“小心?!碧镨?qū)幍穆曇魩еσ?,收回手時,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他腰線的弧度,清瘦,卻帶著韌性。
梓瑜低下頭,說了聲“謝謝”,轉(zhuǎn)身快步走到監(jiān)視器旁,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副導(dǎo)演遞來杯熱水,他握著杯子,掌心的燙意卻蓋不過后腰那點殘留的溫度,像團小火苗,在皮膚下游竄,燒得人心慌意亂。
田栩?qū)幙粗麄}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深了些。這孩子,還是這么不經(jīng)逗。
***午休時,劇組訂了外賣,田栩?qū)幾诘谰呦渖希聪挛绲膭”?。陽光透過雕花木窗落在他膝頭,劇本上的批注是用鋼筆寫的,字跡凌厲,與他溫潤的氣質(zhì)截然不同。
“栩?qū)幐?,這個地方……”梓瑜捧著劇本走過來,蹲在他面前,指著其中一段臺詞,“沈硯說‘我只是個跑腿的’,這里的語氣,應(yīng)該是帶著自嘲,還是……”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田栩?qū)幧焓职醋×撕箢i。溫?zé)岬恼菩馁N著他的皮膚,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篤定。梓瑜的身體瞬間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只能感受到對方指腹的薄繭蹭過他的發(fā)旋,帶來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連呼吸都忘了。
“你看這里?!碧镨?qū)幍穆曇魤旱煤艿?,帶著點煙草的沙啞,氣息拂在他耳廓上,“沈硯說這句話時,眼睛是看著顧言初的,他在試探。所以語氣要輕,要漫不經(jīng)心,像在說別人的事,可尾音要帶點鉤子,勾著對方的注意力?!?/p>
他說話時,指尖順著后頸滑到他的耳垂,輕輕捏了一下。那里的皮膚最薄,能清晰地感受到脈搏的跳動,快得像要沖出胸膛。梓瑜猛地抬頭,撞進他含笑的眼底,那里的光像揉碎的星光,亮得讓人移不開眼,又像深不見底的潭水,一不留神就會溺進去。
“懂了嗎?”田栩?qū)幩砷_手,指尖還沾著他發(fā)間的洗發(fā)水味,是淡淡的艾草香,和他身上的雪松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讓人安心的氣息。
梓瑜的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慌忙低下頭,盯著劇本上的臺詞,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剛才那一瞬間的觸碰,像電流竄遍全身,連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顫?!岸恕!?/p>
田栩?qū)幙粗艁y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他低下頭,繼續(xù)看劇本,卻不知怎的,剛才平靜的心湖像是被投了顆石子,漾開層層漣漪,連鋼筆的字跡都變得有些模糊。
***下午拍的是夜戲,沈硯為了傳遞情報,潛入顧言初的書房。月光透過雕花窗欞落在地板上,像鋪了層碎銀,書架上的線裝書散發(fā)著陳舊的墨香,空氣中彌漫著危險的寂靜。
梓瑜穿著黑色夜行衣,貓著腰從窗戶翻進來,動作輕盈得像只夜梟。他的目標是書桌抽屜里的密信,卻在靠近時,被突然亮起的臺燈照得無所遁形。
田栩?qū)幾跁篮?,穿著件白色絲綢睡衣,領(lǐng)口微敞,露出的鎖骨在燈光下泛著玉色的光。他手里捏著支毛筆,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個圓,眼神清冷地落在梓瑜身上,像看一只闖入領(lǐng)地的獵物。
“沈先生,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干?”田栩?qū)幍穆曇魩е櫻猿跆赜械臏貪櫍瑓s又藏著鋒芒,像裹著棉絮的刀。
梓瑜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因為劇情需要,而是因為田栩?qū)幋丝痰臉幼印鹿饴湓谒⒊ǖ念I(lǐng)口,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握筆的手指修長,墨汁在指尖暈開一點黑,像故意點上去的朱砂,帶著種禁欲的誘惑,讓人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想靠近。
“我……”他按照劇本臺詞開口,聲音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發(fā)顫,“我找顧先生借本書?!?/p>
“哦?”田栩?qū)幏畔旅P,站起身時,睡衣的下擺掃過桌面,帶起一陣墨香,“借什么書?”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田栩?qū)幍纳砀弑辱麒ぢ愿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時,眼底的光像深潭,能把人吸進去。梓瑜能聞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著淡淡的墨香,像陳年的酒,讓人微醺。
“《史記》?!辫麒さ穆曇艉茌p,幾乎要被自己的心跳聲淹沒。
田栩?qū)幫蝗簧焓?,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掌控力。梓瑜的呼吸瞬間停滯,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的光忽明忽暗,像藏著星子的夜空。他的唇離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氣息,溫?zé)岬?,帶著點咖啡的微苦,像某種讓人上癮的毒藥。
“沈先生深夜穿成這樣,就是為了借一本《史記》?”田栩?qū)幍穆曇魤旱煤艿?,帶著種危險的磁性,指尖故意在他下頜線上輕輕劃了一下,那里的皮膚很薄,能感受到底下血管的跳動。
梓瑜的指尖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沒讓自己失態(tài)。他能感受到對方指尖的溫度,燙得像火,燒得他喉嚨發(fā)緊,連臺詞都快要記不清。“是……”
“卡!”導(dǎo)演的聲音打破了片場的曖昧,“很好!田老師,梓瑜,剛才那個眼神互動太到位了!尤其是梓瑜,把沈硯的緊張和心動演出來了!”
心動?
梓瑜猛地回神,臉頰瞬間燒得滾燙。他剛才那哪里是演的,分明是自己的真實反應(yīng)。他慌忙后退半步,避開田栩?qū)幍哪抗?,耳尖紅得快要滴血。
田栩?qū)幨栈厥?,指尖還殘留著他下頜的溫度,像帶著某種魔力,讓他的心跳也亂了半拍。他轉(zhuǎn)過身,走到監(jiān)視器旁,裝作看回放的樣子,眼底卻閃過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
剛才那一刻,他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再靠近一點,想看看這只受驚的小鹿,眼底會不會泛起更動人的漣漪。
***收工時已是凌晨,薄霧漫過影視城的街巷,像給一切都蒙上了層紗。田栩?qū)幾屗緳C先送梓瑜回去,自己站在路燈下抽煙,煙霧在他眼前裊裊升起,模糊了眉眼間的情緒。
車窗降下時,梓瑜探出頭,看著他站在路燈下的身影,黑色風(fēng)衣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像要融進夜色里?!拌?qū)幐?,一起回去吧??/p>
田栩?qū)幤鐭煹?,搖了搖頭:“我還有點事,你先回?!?/p>
梓瑜沒再堅持,只是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晚安?!?/p>
“晚安?!碧镨?qū)幍穆曇艉茌p,被風(fēng)吹得有些散。
車緩緩駛離時,梓瑜從后視鏡里看著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又帶著點莫名的失落。他不知道田栩?qū)幵诘仁裁?,只覺得那個站在路燈下的背影,透著種說不出的孤獨,像被全世界遺忘的孤島。
田栩?qū)幷驹谠?,看著車尾燈消失在夜色里,才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房車。車里放著杯溫好的牛奶,是助理臨走前準備的,他卻沒什么胃口。
他坐在沙發(fā)上,指尖捏著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梓瑜的號碼——是今天下午借劇本時,梓瑜順便存給他的。號碼很簡單,沒有備注,卻像刻在了他心里,每一個數(shù)字都帶著淡淡的艾草香。
指尖懸在撥號鍵上,卻遲遲沒有按下。田栩?qū)幾猿暗匦α诵?,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媽媽了?不過是個剛出道的新人,不過是幾場對手戲,怎么就亂了心神?
他放下手機,靠在沙發(fā)上,閉上眼睛。腦海里卻反復(fù)回放著片場的畫面——梓瑜被他碰到后腰時的慌亂,被捏住下巴時的紅眼眶,還有剛才說“晚安”時,眼底那點不舍的光。
這孩子,像顆投入心湖的石子,不僅漾開了漣漪,還沉到了湖底,怎么也撈不上來。
***梓瑜回到住處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他坐在書桌前,看著劇本上的批注,田栩?qū)幍淖舟E凌厲,卻在“心動”兩個字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問號,像在問他,也像在問自己。
他拿起筆,在旁邊輕輕畫了個句號,筆尖的墨汁在紙上暈開,像顆小小的心。窗外的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劇本上,將那個句號染成了金色,像個未完待續(xù)的承諾。
屬于他們的故事,在片場的光影里,在臺詞的間隙中,在那些欲語還休的觸碰里,正悄悄滋長出藤蔓,纏繞著彼此的心,越來越緊,越來越密,直到再也無法分割。而他們自己,卻還像局外人,看著這一切發(fā)生,既期待,又膽怯,像兩只在暗夜中互相試探的蝶,扇動著翅膀,卻不敢輕易落在對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