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嗚嗷——！”
后金軍陣中響起凄厲的牛角號，如同餓狼嘯月。原本因王小偉神威而動搖的軍心，在戰(zhàn)鼓與督戰(zhàn)隊的鋼刀逼迫下重新凝聚。披甲兵潮水般涌來，刀矛如林，踏著同伴的尸體，眼中燃燒著被恐懼催生的瘋狂。
王小偉動了。
沒有吶喊，沒有猶豫。他像一柄燒紅的尖刀，反向切入洶涌的敵潮！左手從一具白甲兵尸體旁抄起一柄沉重的狼牙棒，右手依舊握著那柄遍布裂痕卻寒光不散的腰刀。
砰！
狼牙棒帶著沉悶的破風聲橫掃！
三個并排沖來的紅甲兵如同撞上攻城錘。最左側(cè)一人胸甲凹陷，肋骨盡碎，口噴內(nèi)臟碎塊倒飛；中間那人格擋的彎刀被砸成麻花，狼牙棒的鐵刺深深鑿入鎖骨，整個肩膀塌陷下去；右側(cè)士兵被余勢掃中小腿，腿骨瞬間折斷成詭異角度，慘嚎著撲倒。
血霧尚未散開，王小偉身影已從缺口突入！右手腰刀化作一線銀光，自下而上反撩！
“嗤啦！”
一個試圖從側(cè)面偷襲的后金刀手，持刀的右臂齊肩而斷！斷臂握著刀飛上半空。王小偉旋身，左腿如鋼鞭抽出！
“咔嚓！”
鞭腿精準命中另一名挺槍突刺的后金兵脖頸。頸骨折斷的脆響被戰(zhàn)場嘶吼淹沒，那兵士頭顱歪折成九十度，軟泥般癱倒。
一步！兩步！三步！
王小偉的突進軌跡筆直如尺，目標——渾河岸邊那座搖搖欲墜的浮橋！那里是潰兵唯一的生路，也是后金騎兵重點絞殺的屠宰場！擋在這條直線上的所有障礙，皆被最暴力的方式清除。
狼牙棒砸、掃、捅！每一次揮動都帶起筋骨碎裂的悶響和噴濺的血泉。腰刀點、刺、抹！刀光每一次閃爍，必有一處致命要害被洞穿或割裂。他的動作毫無冗余，每一次閃避都精確到毫厘，每一次攻擊都直取效率的巔峰。一個試圖放冷箭的后金弓手剛拉開弓，咽喉已被飛擲而來的斷矛貫穿！
“跟著他！過河！” 被救下的明軍潰兵嘶吼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匯聚成一股微弱卻頑強的溪流，緊隨著那道在血浪中劈波斬浪的身影。
（二）
渾河岸邊，已成阿鼻地獄。
早春的河水裹挾著冰凌，冰冷刺骨。一座由粗纜和木板倉促捆扎的浮橋橫跨河面，在潰兵的踩踏和冰塊的撞擊下呻吟扭動，隨時可能解體。橋面上擠滿了驚恐的士兵，互相推搡踐踏，不斷有人慘叫著跌入冰冷的河中，瞬間被激流卷走，或被水下尖銳的冰棱刺穿。
河岸兩側(cè)，則是后金騎兵的狩獵場！
數(shù)十騎輕甲弓騎兵沿著河岸來回奔馳，馬速極快。他們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鏃如同毒蛇之眼，鎖定著河中掙扎的潰兵和橋上擁擠的人群。箭矢破空的尖嘯不絕于耳，每一次齊射，都像死神的鐮刀掃過，帶起一片凄厲的慘嚎。落水者瞬間將河面染紅，橋上中箭者翻滾墜落，加劇著混亂。
“穩(wěn)?。e擠！” “盾牌！舉盾??！” 幾個尚有組織的明軍低級軍官在橋頭聲嘶力竭地呼喊，試圖維持秩序，但在死亡的恐懼和騎兵的精準獵殺下，一切努力都顯得徒勞。
“轟隆??！”
更大的威脅降臨！一支披著鑲鐵棉甲的重騎兵，如同黑色的鐵流，從側(cè)翼的高坡上俯沖而下！沉重的馬蹄踐踏大地，發(fā)出悶雷般的聲響。馬上的騎士手持長柄挑刀或狼牙棒，目標明確——沖垮橋頭殘存的明軍抵抗，徹底截斷潰兵退路！
“重甲騎兵！完了……” 橋頭一名明軍把總臉色慘白，看著那碾壓而來的鋼鐵洪流，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僅存的幾面盾牌和長矛，在這股力量面前如同紙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道身影如同炮彈般從混亂的潰兵群中射出，迎著那沖鋒的重騎洪流，逆沖而上！
是王小偉！
他舍棄了狼牙棒，雙手緊握著一桿從地上拔起的、一丈多長的重型拒馬長槍！槍桿粗如兒臂，槍頭是厚重的三棱破甲錐。
“找死！” 重騎沖鋒的鋒線上，一名戴著尖頂護頸盔的牛錄額真獰笑，手中狼牙棒高高揚起。在他眼中，這個徒步?jīng)_向騎兵的明軍，下一刻就會被撞成肉泥！
雙方距離急速拉近！
十步！五步！
王小偉動了！他沒有試圖硬撼馬匹正面的沖撞力，而是在最后關(guān)頭，身體以左腳為軸心，一個快到極致的側(cè)旋滑步！沉重的拒馬槍被他單臂夾在腋下，槍尾拖地，身體重心壓到最低，整個人幾乎貼地！
“唏律律！” 戰(zhàn)馬嘶鳴！
鋒銳的破甲槍錐，借助戰(zhàn)馬沖鋒的巨大慣性，精準無比地從第一匹戰(zhàn)馬相對脆弱的胸腹側(cè)下方貫入！
“噗——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聲！槍頭穿透馬腹，帶著內(nèi)臟碎片從另一側(cè)透出！戰(zhàn)馬悲鳴著人立而起，將背上的騎士狠狠甩飛！
王小偉的動作毫不停滯！借著旋身和刺穿第一匹戰(zhàn)馬的巨大沖力，他身體如同被甩動的鏈球，雙臂肌肉賁張如鐵，腰腹核心爆發(fā)出非人的力量！
“起——！”
一聲低吼！
那桿串著一匹死馬的沉重拒馬槍，竟然被他以身體為軸，掄了起來！
死馬和長槍化作一柄血肉與鋼鐵鑄就的恐怖流星錘！
“轟?。?！”
橫掃千軍！
第二匹、第三匹沖鋒的重騎，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上！沉重的死馬尸體重重砸在它們的側(cè)面！骨骼碎裂聲、金屬扭曲聲、戰(zhàn)馬瀕死的哀鳴聲、騎士驚恐的慘叫聲瞬間混合成一片！兩匹戰(zhàn)馬連同背上的騎士被砸得橫飛出去，撞翻了后面好幾騎！原本嚴整鋒銳的重騎沖鋒陣型，瞬間被撕開一個巨大的血肉豁口！
混亂！人仰馬翻！
后續(xù)的騎兵收勢不及，紛紛撞上前面倒地的同伴和死馬，自相踐踏，亂成一團。
趁此良機，橋頭的明軍爆發(fā)出絕境求生的吶喊，奮力頂住了剩余騎兵的沖擊，潰兵涌上浮橋的速度陡然加快！
王小偉站在人馬的尸堆之中，拒馬長槍早已脫手。他微微喘息，白汽從口鼻中噴出，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霜霧。冰冷的河水濺濕了他的褲腿，迅速凍結(jié)。他看都沒看身后被暫時阻住的重騎，目光如鷹隼般掃視河面。
“小心右側(cè)！” 他猛地朝浮橋中段厲喝。
（三）
浮橋中段，險象再生！
幾塊磨盤大的尖銳浮冰，被湍急的河水裹挾著，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狠狠撞向浮橋脆弱的側(cè)舷！
“咔嚓！嘩啦——！”
刺耳的斷裂聲響起！粗大的纜繩被鋒利的冰棱割斷數(shù)股！固定橋板的木楔紛紛崩飛！一大段橋面猛地傾斜、塌陷！
“啊——！”
上百名擠在這段橋面上的潰兵，如同下餃子般驚叫著墜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間剝奪了他們的力氣，沉重的棉甲更是變成了催命符，拖著他們迅速下沉?？藓啊芩?、絕望的撲騰聲撕心裂肺。
更致命的是，浮橋的斷裂，將后面的潰兵徹底隔絕在北岸！后金步卒的喊殺聲已近在咫尺！
“救我！” “我不想死！” 北岸尚未上橋的潰兵發(fā)出絕望的哀嚎，如同待宰的羔羊。
就在這地獄般的場景中，王小偉的身影再次動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一個猛子扎入冰冷刺骨的渾河！
冷！
河水如同千萬根鋼針，瞬間刺透破爛的棉甲，扎入骨髓！但對王小偉那被時空亂流淬煉過的非人體魄而言，這足以讓常人瞬間失溫休克的嚴寒，僅僅帶來一陣刺痛的清醒。他強大的心臟泵送著滾燙的血液，肌肉在低溫下爆發(fā)出更凝練的力量！
他像一條旗魚破開渾濁的血水，速度驚人！目標直指那段斷裂塌陷的浮橋！
河水中，絕望的掙扎隨處可見。一個年輕的明軍士兵正被棉甲拖著下沉，雙手徒勞地向上抓撓，眼神渙散。王小偉從他身邊掠過，左手閃電般探出，抓住其后腰帶，如同拎起一只落水的小雞，猛力向最近的浮橋殘骸甩去！
“抓住木頭！”
那士兵本能地抱住一根漂浮的斷梁，劇烈咳嗽，眼神恢復(fù)了一絲清明。
王小偉毫不停歇。他雙腳在河底用力一蹬（河床并不深），身體借力上浮，右手精準地抓住一個正在漩渦中打轉(zhuǎn)的軍官手臂，將其拽出水面推向浮木。同時左腿一個側(cè)踹，將一塊撞向落水者的尖銳浮冰踢得粉碎！
他的動作高效到冷酷。每一次出手，只救離他最近、生存希望最大的落水者。對于已經(jīng)沉底或失去意識的，他看都不看——時間有限，必須最大化生還可能！
十息！僅僅十息！
已有七八名落水者被他拋上浮橋殘骸或漂浮的雜物。
但橋體的斷裂仍在擴大！更多的浮冰撞擊而來！
必須連接斷橋！
王小偉目光鎖定那幾根被冰棱割斷、卻尚未完全脫離的粗大纜繩！纜繩一端連著南岸尚存的橋樁，另一端連著北岸斷裂的橋體，在河水中沉浮。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潛入水下。冰冷渾濁的河水阻擋不了他超強的視線。他抓住兩根最粗的主纜斷頭，雙臂肌肉如同液壓機般賁起，爆發(fā)出令人驚駭?shù)木蘖Γ?/p>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從水下悶悶傳來！兩根兒臂粗、浸透河水的纜繩斷頭，竟被他用蠻力死死絞纏在一起！打了個巨大的、足以承受巨力的死結(jié)！
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他在水下如同不知疲倦的機器，以非人的力量和速度，徒手接續(xù)著斷裂的浮橋命脈！冰冷的河水、鋒利的冰碴、沉重的棉甲阻力，都無法延緩他的動作分毫！
“砰！” 一塊浮冰撞在他背上！
王小偉身體只是微微一晃，反手一拳砸去！
“咔嚓！”
冰面應(yīng)聲而裂！
當他終于將最后一根主纜絞緊，浮出水面換氣時，斷裂的浮橋結(jié)構(gòu)奇跡般地停止了繼續(xù)崩塌！雖然依舊傾斜搖晃，但勉強形成了一條可供攀爬的通道！
“橋沒塌！快！爬過去！” 岸上和殘骸上的潰兵爆發(fā)出狂喜的哭喊，手腳并用地沿著纜繩和傾斜的木板向南岸攀爬。
王小偉單手抓住一根纜繩，身體懸在冰冷的河水中。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冰水和血污，銳利的目光掃過河面。大部分尚有行動力的落水者已暫時獲救。
突然！
他瞳孔猛地一縮！
河對岸，那片稀疏的樺樹林邊緣，一道不易察覺的金屬反光一閃而逝！
又是冷箭！
目標——正在南岸橋頭指揮潰兵過河、聲嘶力竭吶喊的一個明軍千總！那千總盔甲鮮明，正是維持秩序的核心。
這一次，距離更遠！箭矢更快！且是連珠兩箭！一箭直取咽喉，一箭射向心窩！箭矢破空，竟帶著尖銳的厲嘯！射箭之人，絕對是后金軍中頂尖的神射手！
王小偉身懸河中，無處借力，手中更無格擋之物！
電光石火！
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的動作！
他抓住纜繩的右手猛地一扯，身體借力向上蕩起！同時左手快如閃電般從腰間破爛的刀鞘中拔出那柄早已遍布裂痕的腰刀！
不是格擋！而是——
投擲！旋身！
腰刀化作一道旋轉(zhuǎn)的銀色光輪，脫手飛出！旋轉(zhuǎn)的刀鋒撕裂空氣，發(fā)出刺耳的嗡鳴！
鐺！噗！
第一聲脆響！旋轉(zhuǎn)飛出的腰刀，竟精準無比地在半空中截住了射向千總咽喉的第一支狼牙箭！火星四濺，箭矢被磕飛！
但第二支箭，已至千總胸前！
千鈞一發(fā)！
王小偉投擲飛刀的身體尚在旋轉(zhuǎn)下落的半空，他右腳猛地踢出，腳尖精準地勾起河中漂浮的一柄后金順刀（彎刀）！
刀入手，沒有絲毫停頓！
借著身體旋轉(zhuǎn)下墜的離心力，王小偉右臂肌肉如鋼絲絞緊，將那柄順刀如同飛鏢般再次甩出！
嗚——噗！
后發(fā)先至！
順刀旋轉(zhuǎn)著，在第二支箭即將洞穿千總鐵甲的前一瞬，狠狠劈在了箭桿尾部！
箭矢方向被巨力改變，“奪”的一聲，深深扎入千總腳邊的凍土中，尾羽劇顫！
那千總驚出一身冷汗，茫然抬頭，只看到河中那個渾身濕透、如同水鬼般的身影正從纜繩上躍起，穩(wěn)穩(wěn)落在南岸的淺灘上。
“謝…謝壯士救命……” 千總聲音干澀。
王小偉看都沒看他，冰冷的目光穿透河面，死死鎖定了對岸樺樹林中那個正欲縮回樹后的灰影。兩次失手，那神射手顯然也感到了致命的威脅，準備撤退。
“想走？” 王小偉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他目光掃過腳下，腳尖猛地一挑！
一具漂浮到岸邊的后金兵尸體被他挑飛起來！尸體手中，緊握著一桿沉重的三眼銃（已發(fā)射過）。
王小偉單手接住三眼銃，入手沉重冰冷。他看都沒看，身體如同繃緊的強弓，腰馬合一，擰身！旋臂！
“嗚——！”
灌注了全身力量的沉重三眼銃，如同被床弩射出，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黑色閃電，帶著凄厲的破空尖嘯，朝著對岸那片樺樹林，朝著那個即將消失的灰影，暴射而去！
速度！力量！遠超上一次投擲！
樹林邊緣，那個灰影（神射手）似乎感應(yīng)到了死亡的降臨，驚恐地試圖向樹后撲倒。
但，晚了！
轟！咔嚓！
三眼銃如同一枚炮彈，狠狠砸在他藏身的那棵碗口粗的樺樹上！
木屑紛飛！
樹干應(yīng)聲而斷！
沉重的銃身余勢未消，帶著半截斷裂的樹干和后面那個被砸得骨斷筋折、血肉模糊的身影，轟然砸落在凍土之上！
塵土混合著血霧，緩緩飄散。
整個河岸，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河水嗚咽，浮冰碰撞。
無論是南岸的明軍，還是北岸追殺而至的后金兵，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隔河數(shù)十步，一銃斷樹殺人！
這是何等非人的神力？！
王小偉站在南岸淺灘，冰冷的河水順著破爛的衣甲滴落。他微微喘息，白汽氤氳。夕陽的余暉將他染血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射在猩紅的河水和尸骸之上，如同浴血而生的遠古戰(zhàn)神。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北岸那些被震懾住的后金追兵，聲音不大，卻如同寒冰利刃，清晰地刺入每一個敵兵的耳中：
“過此河者——”
“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