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色,如同粘稠的墨汁,徹底吞沒了薩爾滸大地。
但吉林崖方向,卻亮得如同白晝。
不是月光,是火!
熊熊燃燒的烈焰從山腰一直蔓延到山腳。那是被后金火箭點燃的林木,是引爆的明軍火藥車,是焚燒尸體的沖天火光!火光跳躍著,將陡峭的山崖、嶙峋的怪石、堆積如山的尸體和仍在蠕動掙扎的人影,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陰影,如同地獄深淵張開的獠牙。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肉味、刺鼻的硝煙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喊殺聲已經(jīng)變得稀稀拉拉,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非人的慘嚎和絕望的哭喊。那是被滾木礌石砸碎肢體、被火焰吞噬、在冰冷巖縫中流盡最后一滴血的明軍士兵。
王小偉站在南岸臨時加固的矮墻后,冰冷的夜風(fēng)帶著吉林崖方向飄來的灰燼和血腥味,撲打在他布滿血痂的臉上。他超強的目力穿透夜幕和煙塵,死死鎖定著那片燃燒的山崖。
視野中,象征著明軍進(jìn)攻的旗幟,如同被狂風(fēng)摧折的蘆葦,一桿接一桿地倒下、消失。最后幾處頑抗的據(jù)點,在絕對優(yōu)勢的后金軍圍攻下,如同被巨浪拍碎的礁石,迅速被淹沒?;鸸庵?,隱約能看到穿著精良山文甲的明軍將領(lǐng)(趙夢麟或王宣?),在親兵死絕后,揮舞著卷刃的戰(zhàn)刀,咆哮著沖向敵群,最終被無數(shù)刀槍淹沒……
“完了……吉林崖……全完了……” 守備張破虜拄著一桿斷矛,站在王小偉身邊,魁梧的身軀微微顫抖,聲音沙啞干澀,帶著無盡的悲涼。他經(jīng)歷過撫順陷落,見過尸山血海,但眼前吉林崖的慘烈景象,依舊讓他感到窒息般的絕望。
趙鐵柱和周圍的士兵們,也默默地看著那片燃燒的煉獄,眼中是兔死狐悲的恐懼和深深的無力。浮橋南岸這處小小的橋頭堡,仿佛成了無邊血海中的孤島,隨時會被下一個浪頭徹底吞噬。
王小偉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輕響。冰冷的無力感再次啃噬著他的心臟。歷史車輪碾過,個人的勇武,終究難以力挽狂瀾。吉林崖的數(shù)千明軍精銳,連同趙夢麟、王宣等宿將,已注定成為薩爾滸祭壇上最沉重的犧牲。
突然!
“轟隆隆——!”
一陣沉悶如滾雷般的聲響,從渾河上游吉林崖方向傳來!不同于爆炸,更像是……無數(shù)巨石崩塌滾落的聲音!緊接著,大地傳來清晰的震顫!
“是崖壁!吉林崖的崖壁塌了!” 一個眼尖的老兵失聲驚呼!
王小偉瞳孔驟縮!
火光映照下,吉林崖靠近渾河一側(cè)的巨大山體,在連日激戰(zhàn)、滾木礌石反復(fù)撞擊和可能的定向爆破下,終于承受不住,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崩塌!
無數(shù)噸的巖石、凍土、連同上面堆積如山的尸體和垂死的士兵,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傾瀉而下,狠狠砸入冰冷的渾河之中!
“轟——嘩啦啦!”
巨浪滔天!
河水被激起數(shù)十丈高,渾濁的浪頭裹挾著冰塊、碎石、斷裂的兵器和無數(shù)殘破的人體,如同憤怒的巨龍,咆哮著向下游席卷而來!
“浮橋!小心!” 王小偉厲聲示警!
話音未落!
那渾濁的、裹挾著毀滅力量的巨浪,已經(jīng)狠狠拍擊在連接兩岸的浮橋之上!
“嘎吱——轟!咔嚓嚓——!”
令人心膽俱裂的斷裂聲連成一片!
王小偉之前徒手絞纏續(xù)接的纜繩,在自然偉力面前顯得如此脆弱!粗大的纜繩如同朽爛的麻線般紛紛崩斷!支撐橋面的木樁被連根拔起!沉重的橋板在巨浪中如同玩具般被拋起、扭曲、碎裂!
僅僅幾個呼吸間!
那座承載了無數(shù)潰兵生還希望的浮橋,在滔天濁浪中徹底解體!斷裂的殘骸、破碎的木板、抱著浮木掙扎的士兵,瞬間被洶涌的河水吞噬、卷走!
南岸橋頭堡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zāi)(或者說人禍引發(fā)的天災(zāi))驚呆了。最后的生路,斷了。絕望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了每一個人的心。
“天亡我西路大軍啊……” 張破虜望著消失在濁浪中的浮橋殘骸,虎目含淚,聲音哽咽。
王小偉猛地轉(zhuǎn)身,不再看那毀滅的洪流。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zhǔn)的探照燈,掃過南岸這片最后的立足之地,掃過身后那些眼神渙散、士氣徹底崩潰的殘兵。
生路已斷,退無可退!
那么,唯有一條路——
死戰(zhàn)!
為杜松本部爭取最后的時間!為這數(shù)千殘兵,殺出一條可能的血路!
“張守備!趙鐵柱!” 王小偉的聲音如同寒冰炸裂,瞬間刺破絕望的陰云。
兩人一個激靈,下意識挺直身軀:“在!”
“收攏所有還能動的兄弟!清點武器!收集箭矢!火油!石塊!所有能用的東西!” 王小偉語速快如連珠,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依托車陣、輜重箱、土埂,就地構(gòu)建環(huán)形防御!長槍手在前!弓箭手、火銃手居中!傷兵在后,負(fù)責(zé)投擲!快!”
他的命令清晰、果斷,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魔力。張破虜和趙鐵柱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光,嘶吼著傳達(dá)命令。殘存的明軍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爆發(fā)出求生的本能,在死亡的威脅下,瘋狂地搬運著一切可以利用的物體,加固著這處小小的、脆弱的橋頭堡。
王小偉則大步走向陣地最前沿,那里堆放著幾輛被遺棄的偏廂車殘骸。他目光掃過,彎腰,雙臂肌肉虬結(jié)如龍,猛地發(fā)力!
“起!”
沉重的、燃燒過半的偏廂車殘骸,竟被他一人之力硬生生抬起、挪動!如同擺弄積木般,將其嵌入防御工事的薄弱缺口!
接著是第二輛!第三輛!
他如同不知疲倦的巨人,在陣地上快速移動,將沉重的輜重箱、巨大的石塊堆疊在最關(guān)鍵的位置。他精準(zhǔn)地判斷著沖擊點和防御死角,用非人的力量彌補著兵力和工事的不足。
士兵們看著王小偉那如同神魔般的身影,看著他徒手搬運著需要數(shù)人合力才能挪動的重物,看著他布滿血污卻依舊剛毅如鐵的側(cè)臉,一股微弱卻頑強的火焰,在冰冷的絕望中悄然點燃。
也許……還有希望?
只要那個男人還在!
(二)
吉林崖方向的火光漸漸黯淡下去,廝殺聲徹底消失。
死寂。
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了渾河南岸。
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吉林崖的抵抗,徹底終結(jié)了。后金軍的主力,即將如同潮水般,涌向南岸這片最后的明軍據(jù)點!
“來了!” 負(fù)責(zé)瞭望的趙鐵柱聲音嘶啞,帶著一絲顫抖。
遠(yuǎn)處黑暗的地平線上,先是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如同鬼火?;鸸庋杆僭龆?、連成一片,形成一條跳動的、望不到邊的火線!沉悶的馬蹄聲如同壓抑的鼓點,從四面八方傳來,敲打著每個人的心臟。大地開始輕微震顫。
火線越來越近,火光映照出密密麻麻的人影和晃動的刀槍。后金的旗幟在火把下猙獰舞動。沒有吶喊,沒有沖鋒的號角,只有沉重的、壓迫性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這種沉默的行進(jìn),比瘋狂的吶喊更讓人心膽俱寒。
他們?nèi)缤瑖C的狼群,在品嘗了吉林崖的血肉盛宴后,終于將貪婪而殘忍的目光,投向了南岸這最后一塊肥肉。
“穩(wěn)?。」譁?zhǔn)備!” 張破虜?shù)穆曇粼谝癸L(fēng)中有些飄忽,他竭力讓自己顯得鎮(zhèn)定。殘存的幾十名弓箭手和火銃手(大部分火銃已無法使用,僅剩的也威力有限)哆哆嗦嗦地拉開了弓弦,點燃了火繩。
王小偉站在環(huán)形工事最前沿的一輛偏廂車殘骸上,如同磐石。他手中沒有拿任何長兵器,只有腰間插著幾柄繳獲的后金順刀(彎刀)。他閉著眼,似乎在感受著大地的震動和夜風(fēng)的流向。
距離,三百步……兩百五十步……兩百步!
后金軍陣中,終于響起一聲凄厲的牛角號!
“嗚嗷——!”
“殺!”
如同山崩海嘯般的吶喊猛然爆發(fā)!
靜止的火焰長龍瞬間化作奔騰的怒濤!
步卒在前,刀盾手舉著蒙皮木盾,掩護(hù)著扛著簡陋云梯(用長梯臨時捆綁)的士兵,如同決堤的洪水,朝著明軍簡陋的環(huán)形陣地洶涌撲來!騎兵則如同黑色的幽靈,沿著兩翼散開,尋找著包抄和沖擊薄弱點的機(jī)會!箭雨如同飛蝗,率先覆蓋而下!
“舉盾!” “低頭!” 明軍陣地上響起一片嘶吼!
噼里啪啦!箭矢如同冰雹般砸在盾牌、車板、凍土上。慘叫聲響起,有人中箭倒下。
“弓箭手!放!” 張破虜厲吼!
稀稀拉拉的箭矢從明軍陣地射出,落入洶涌的人潮,如同石子投入大海,只濺起微小的漣漪,瞬間被吞沒。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后金步卒猙獰的面孔在火把下清晰可見!
“長槍手!頂住!” 張破虜?shù)穆曇粢呀?jīng)嘶啞。
前排的長槍手們臉色慘白,緊握著長槍,槍桿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五十步!
沖在最前面的后金刀盾手甚至已經(jīng)能看清明軍士兵眼中絕望的瞳孔!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直閉目凝神的王小偉,猛地睜開了雙眼!
眼中爆射的精光,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
他動了!
不是后退,而是從車頂一躍而下!如同撲向獵物的猛虎,竟然……單人獨騎(無馬),朝著那洶涌而來的、數(shù)倍于己的后金先鋒步卒洪流,發(fā)起了反沖鋒!
“將軍!” “王將軍!” 張破虜、趙鐵柱等人駭然驚呼!
王小偉的速度快到了極致!身影在火光的明暗交界處拉出一道模糊的殘影!他雙手如電,瞬間從腰間拔出兩柄鋒利的后金順刀!
雙刀流!
現(xiàn)代格斗術(shù)融合冷兵器搏殺的終極演繹!
他如同一股狂暴的旋風(fēng),狠狠撞入后金軍最鋒銳的浪頭!
“死!”
左手刀光如匹練,自下而上反撩!
“嗤啦!” 一個舉盾前沖的后金兵,連盾帶手臂被齊刷刷斬斷!斷臂和盾牌飛上半空!
右手刀順勢橫抹!
寒光閃過,另一個后金兵的咽喉處裂開一道紅線,鮮血狂噴!
王小偉腳步絲毫不停,身體如同陀螺般旋轉(zhuǎn)!
雙刀化作兩團(tuán)死亡的銀輪!
劈!砍!撩!抹!刺!
每一次刀光的閃爍,都伴隨著肢體斷裂、血泉噴涌!
他充分利用著敵人沖鋒的慣性和陣型的密集,每一次閃避都貼著刀鋒槍尖擦過,每一次攻擊都精準(zhǔn)地切入敵人招式轉(zhuǎn)換的死角和防御的薄弱處!
一個后金兵挺矛直刺!
王小偉側(cè)身讓過矛尖,左手刀順著矛桿向上疾削!
“啊!” 持矛的手掌連同四根手指被齊根削斷!
右手刀緊隨而至,刺入其大張慘叫的口中!
兩個后金刀手左右夾攻!
王小偉身體猛地后仰,一個鐵板橋!兩把彎刀貼著他鼻尖交叉劃過!
他左手刀反手刺入左側(cè)刀手小腹,同時右腿如毒蝎擺尾,腳后跟狠狠蹬在右側(cè)刀手膝蓋內(nèi)側(cè)!
“咔嚓!” 膝骨碎裂!
右側(cè)刀手慘嚎著跪倒,王小偉右手刀順勢下劈,將其頭顱劈開!
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死神,在密集的敵群中掀起一片腥風(fēng)血雨!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斷肢殘骸四處拋飛!硬生生將后金先鋒最兇悍的沖鋒勢頭,遏制在了陣地前沿!
“神將!神將無敵!”
“殺??!跟著王將軍!”
明軍陣地上的士兵被這神乎其技的單人破陣徹底點燃了!殘存的士氣如同澆了油的干柴,轟然爆發(fā)!
“放箭!放箭掩護(hù)將軍!” 張破虜嘶聲力竭。
稀稀拉拉的箭矢再次射出,雖然殺傷有限,但給后金軍造成了不小的混亂。
“殺!” 趙鐵柱紅著眼睛,帶著幾十名還有余力的悍卒,竟然從工事后躍出,跟在王小偉撕開的血路后方,發(fā)起了兇猛的反擊!
一時間,后金先鋒的攻勢竟被這突如其來的逆襲打得一滯!
(三)
“廢物!一群廢物!” 后金軍陣后方,一名穿著華麗鎖子甲、頭戴避雷針纓盔的固山額真(旗主)暴跳如雷。他看著前方那個在己方陣中如入無人之境、掀起腥風(fēng)血雨的明軍身影,眼中充滿了驚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額真大人!那明將悍勇非人!必須……” 一個甲喇額真話音未落。
“本額真眼睛沒瞎!” 固山額真厲聲打斷,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傳令!兩翼騎兵,包抄!給本額真沖垮他們的兩翼!中軍壓上!用重甲兵!耗死他!本額真不信他是鐵打的!”
沉重的牛角號再次響起,節(jié)奏變換!
原本在兩側(cè)游弋的后金騎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猛地加速!鐵蹄踐踏著凍土,發(fā)出悶雷般的轟鳴,分成數(shù)股,繞過王小偉制造的血肉磨盤,兇狠地?fù)湎蛎鬈姯h(huán)形陣地防御相對薄弱的左右兩翼!
同時,中軍的后金步卒陣型裂開,一群身披雙層重甲(鐵甲內(nèi)襯鎖子甲或厚棉甲)、手持長柄重兵器(如狼牙棒、鐵骨朵、長柄戰(zhàn)斧)的“死兵”,如同移動的鐵塔,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著王小偉的方向碾壓過來!他們眼神麻木而狂熱,是后金軍中最悍不畏死、專用于沖擊硬骨頭的精銳!
壓力陡增!
王小偉瞬間察覺到了戰(zhàn)場態(tài)勢的變化。他雙刀舞動如風(fēng),將身邊最后兩個試圖糾纏的后金兵斬殺,猛地抬頭,看向左右兩翼!
“趙鐵柱!左翼交給你!死守!”
“張破虜!右翼!弓手集火騎兵馬匹!”
他厲聲下令,聲音穿透戰(zhàn)場喧囂!
“得令!” 趙鐵柱和張破虜嘶聲應(yīng)諾,帶著人分頭撲向兩翼!
而王小偉自己,則猛地將雙刀交叉在身前,身體微微下蹲,目光如冰,鎖定了那十幾名如同移動堡壘般碾壓而來的重甲死兵!
“吼!” 為首的重甲死兵頭目,身高近兩米,手持一柄車輪大小的雙刃戰(zhàn)斧,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第一個沖到王小偉面前!沉重的戰(zhàn)斧帶著開山裂石之勢,當(dāng)頭劈下!空氣被撕裂,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王小偉沒有硬接!
他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左側(cè)滑開半步!
“轟!” 戰(zhàn)斧重重劈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凍土炸裂,碎石飛濺!
滑步的同時,王小偉右手刀閃電般刺出!不是刺向?qū)Ψ奖恢丶装纳眢w,而是——
關(guān)節(jié)縫隙!腋下!
“叮!” 刀尖精準(zhǔn)地刺入重甲腋下鎖子甲與臂甲的連接處!火星迸濺!
但重甲防御太厚!刀尖只刺入寸許,便被卡??!
那死兵頭目吃痛,狂吼一聲,棄了難以收回的戰(zhàn)斧,蒲扇般的大手張開,如同鐵鉗般抓向王小偉的頭顱!
王小偉身體不退反進(jìn)!如同游魚般貼入對方懷中!左手刀放棄攻擊,五指并攏如鑿,灌注全身力量,狠狠戳向?qū)Ψ较鄬Ρ∪醯摹?/p>
咽喉下方,鎖骨正中的凹陷處!
八極拳——立地通天炮!
“噗嗤!”
凝聚了王小偉非人指力的手刀,如同燒紅的鐵釬,瞬間洞穿了覆蓋著鎖子甲的咽喉下方軟甲!深深刺入氣管與頸骨之間的脆弱組織!
“嗬…嗬…” 那死兵頭目的狂吼瞬間變成了漏氣般的嗬嗬聲,抓向王小偉的大手無力垂下,龐大的身軀晃了晃,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迅速擴(kuò)散的死亡陰影。
王小偉抽手,帶出一股滾燙的血箭!看都不看倒下的尸體,身體已如同獵豹般撲向第二個重甲死兵!
對付這種移動堡壘,硬撼是下策!
唯快!唯準(zhǔn)!攻擊最脆弱的連接點與面門!
“死!” 另一個手持狼牙棒的重甲死兵橫掃而來!
王小偉一個矮身,狼牙棒帶著惡風(fēng)從他頭頂呼嘯而過!他身體貼著地面滑鏟,雙刀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向?qū)Ψ较澓髠?cè)的腘窩(膝蓋后方)!那里只有一層鎖子甲!
“噗!噗!”
雙刀精準(zhǔn)貫入!
“啊——!” 那死兵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慘嚎,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王小偉旋身而起,一腳如同戰(zhàn)斧般狠狠跺在其后頸!
“咔嚓!”
第三個重甲死兵手持長柄鐵骨朵,試圖砸擊,王小偉卻已如同鬼魅般繞到他身后!右手刀自下而上,從其后腰甲裙與腿甲的縫隙中狠狠刺入!左手刀則如同毒蛇,抹過對方因為轉(zhuǎn)身而暴露的頸側(cè)(頭盔與肩甲連接處)!
高效!冷酷!精準(zhǔn)到令人發(fā)指!
王小偉的身影在重甲死兵群中穿梭、跳躍、翻滾!每一次閃避都妙到毫巔,每一次攻擊都直指要害!刀光所至,關(guān)節(jié)碎裂,咽喉洞穿,面門開花!沉重的重甲成了笨拙的累贅,反而限制了他們轉(zhuǎn)身和應(yīng)對王小偉這鬼魅般速度的能力!
慘嚎聲此起彼伏!
一個個如同鐵塔般的重甲死兵,在王小偉面前,如同笨重的木偶被拆解,紛紛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倒下!
然而,重甲兵只是牽制!真正的殺招在兩翼!
“頂住!頂住??!” 趙鐵柱在左翼發(fā)出絕望的嘶吼!
數(shù)十騎后金輕甲弓騎兵如同旋風(fēng)般沖至,在近距離拋射出一片密集的箭雨,瞬間將工事后的明軍射倒一片!緊接著,騎兵抽出彎刀,利用馬速,狠狠撞擊在簡陋的車陣上!
“轟!咔嚓!”
本就脆弱的車陣被撞開缺口!騎兵如同虎入羊群,彎刀揮舞,肆意砍殺著陣腳大亂的明軍步兵!趙鐵柱揮舞著一柄撿來的大刀,拼命砍殺,身上瞬間添了數(shù)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搖搖欲墜!
右翼同樣岌岌可危!張破虜組織弓箭手射翻了沖在最前面的幾匹馬,但更多的騎兵已經(jīng)沖破了稀稀拉拉的箭雨,挺著長矛突入了陣地!長矛手組成的防線瞬間被沖垮!慘烈的白刃戰(zhàn)在右翼爆發(fā)!
整個環(huán)形陣地,如同暴風(fēng)雨中的破船,四處漏水,隨時可能傾覆!
王小偉剛剛擰斷最后一個重甲死兵的脖子,抬眼望去,心猛地一沉!
兩翼崩潰在即!中軍陣地也因抽調(diào)人手支援兩翼而變得薄弱,后金的步卒正趁機(jī)猛攻!
敗局,已不可逆轉(zhuǎn)!
但!
他眼中最后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只剩下冰封的決絕!
“張破虜!趙鐵柱!” 王小偉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壓過了戰(zhàn)場所有喧囂,“放棄兩翼!收攏所有人!向中軍靠攏!結(jié)圓陣!死守核心!等待……”
他話音未落,目光猛地投向戰(zhàn)場西南方向!
那里,是尚間崖——馬林部駐扎的方向!
在沉沉的夜幕下,那片區(qū)域,死寂一片,沒有任何援軍到來的火光或號角!
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破滅了。
馬林,果然如歷史記載,畏縮不前!
王小偉的心徹底沉入谷底。
他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和硝煙的冰冷空氣,將雙刀上的血污在腳下一具尸體上擦了擦,緩緩插入腰間。
然后,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柄沉重的、沾滿腦漿和碎骨的——
狼牙棒!
他單手握住狼牙棒粗壯的柄部,將其緩緩舉起,指向夜空。冰冷的金屬尖刺在火光下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諸君!” 王小偉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殘存明軍的耳中,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和鐵血的決然,
“生路已絕,援軍無望?!?/p>
“今日,唯死戰(zhàn)耳!”
“隨我——”
“殺!”
最后一個“殺”字出口,如同驚雷炸響!他不再固守陣地,而是如同出閘的猛虎,朝著中軍陣地外,那如同潮水般涌來的、數(shù)量最多的后金步卒主力,發(fā)起了最后的、義無反顧的沖鋒!
一人!一棒!
向著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刀山槍林!
殘存的明軍士兵,看著那道決然赴死的背影,胸中最后的熱血被徹底點燃!
“死戰(zhàn)!”
“殺奴!”
張破虜、趙鐵柱帶著滿身傷痕,嘶吼著,率領(lǐng)著最后聚集起來的二三百名殘兵,緊隨著王小偉的背影,如同撲火的飛蛾,發(fā)起了絕望而悲壯的反沖鋒!
薩爾滸的夜,被最后的血與火徹底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