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雨絲如銹針般扎在宮墻上,林羽握著天工印的手卻干燥如常。他站在滴水的廊下,聽著張大人在金鑾殿內(nèi)哭號喊冤,目光落在殿前積水里——水面倒映著他新?lián)Q的官服,青金石補子上的齒輪紋樣與漣漪重疊,像極了現(xiàn)代示波器的波形。
"陛下,臣冤枉啊!"張大人被按在金磚上,發(fā)髻散落,簪子滾到林羽腳邊。那簪子是聚鐵坊舊物,尾部刻著的饕餮紋與李尚書藏毒劍如出一轍,林羽用腳尖輕輕一撥,簪子便滑進積水,饕餮紋在水中扭曲變形,宛如困獸。
"冤枉?"九公主冷笑,"邊將送來的狼頭匕首,還有你寫給馬幫的密信,都清清楚楚蓋著你的私印。"她展開卷軸,火漆印在晨光中泛著暗紅,"更妙的是,你用來裝密信的'聚鐵坊錦盒',夾層里藏著去年災(zāi)糧的霉變谷子——林卿家說,這叫'證據(jù)會自己咬合'。"
林羽注意到皇帝的指尖在龍椅扶手上輕叩,這是他決策前的習(xí)慣動作。昨夜他特意讓趙靈兒在御書房的熏香里加了薄荷,此刻皇帝的思緒應(yīng)該比往常更清晰。
"傳旨:張大人革職抄家,永不錄用。"皇帝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巨響。林羽沖出殿門,只見瑞龍的龍尾斷裂墜落,砸在丹陛上濺起碎石——龍尾內(nèi)部的齒輪組里,赫然卡著半塊帶血的硫鐵。
"天譴??!"保守派官員趁機跪倒,"機械傷天和,必遭報應(yīng)!"林羽卻蹲下身,用放大鏡觀察硫鐵上的齒痕——那是他故意留在報廢齒輪上的"錯誤齒距",正常運轉(zhuǎn)的齒輪絕不可能卡進這種殘次品。
"陛下,這是人為破壞。"他舉起硫鐵,"此鐵來自聚鐵坊廢墟,上面的齒痕卻與臣工坊的新齒輪不符。有人趁昨夜暴雨,將殘鐵塞進龍尾,就是為了借'天譴'之名動搖新政。"他望向人群中的戶部尚書王大人——對方的朝靴上沾著新鮮泥漿,正是今早暴雨的"饋贈"。
午時時分,林羽帶著工部官員檢查瑞龍殘骸。在龍腹的蒸汽管道里,他摸到半片衣角——錦緞質(zhì)地,繡著工部特有的云紋。王大人的臉色瞬間慘白,卻仍強作鎮(zhèn)定:"不過是片破布,怎可隨意攀咬?"
"自然不是隨意。"林羽掏出懷表,"今晨卯時三刻,瑞龍遭到破壞。而王大人的官轎,恰在卯時二刻經(jīng)過工坊后的巷子。"他指向王大人腰間的玉佩,"更巧的是,巷口的'天工巡哨'剛換了帶齒輪紋的新門鎖,鎖芯上還沾著大人玉佩的碎屑。"
王大人撲通跪下,玉佩墜地碎裂,露出里面藏著的密信——竟是與北方殘余馬幫的聯(lián)絡(luò)文書。林羽掃過信中內(nèi)容,突然輕笑:"原來你們打算用'天譴'之說逼陛下停建運鐵大道,再借馬幫之手劫走第一批鐵礦??上О?....."他指向遠(yuǎn)處的工坊,"運鐵牛車昨晚就改了路線,現(xiàn)在怕是快到京城了。"
未時,滿載鐵礦的牛車沖進城門時,王大人的黨羽正在城西埋伏。林羽站在城樓上,看著牛車隊突然轉(zhuǎn)向,車斗里的"鐵礦"傾瀉而出——卻是一箱箱裝滿石灰的假礦石。埋伏的殺手驚覺中計,剛要撤退,就被緊隨其后的"運煤車"堵住退路——車上裝的不是煤炭,而是林羽特制的"迷煙鐵球"。
"這叫'聲東擊西二百五十式'。"趙靈兒舉著鐵皮喇叭指揮調(diào)度,"左邊的弟兄們,把'鐵器'推到街口!"所謂的"鐵器"不過是包著鐵皮的木樁,卻在陽光下發(fā)著寒光,殺手們不知虛實,頓時亂了陣腳。
申時三刻,當(dāng)殺手們被嗆人的石灰和迷煙逼得繳械時,真正的鐵礦車隊正從秘密通道進入工坊。林羽摸著一塊新開采的富鐵礦,指尖蹭上暗紅的礦粉,比李尚書的印泥更鮮艷。趙老爺擦著汗走來:"先生這招'調(diào)虎離山',比唱戲還熱鬧。"
"唱戲?"林羽將礦石丟進熔爐,"這是算準(zhǔn)了他們的貪心。王大人以為劫了鐵礦就能斷我們的后路,卻不知道,我早把運鐵大道的圖紙改成了'雙層軌道'——上層運鐵,下層運兵。"他指向墻上的工程圖,軌道交匯處畫著巨大的齒輪,"等軌道修通,邊軍十日可達(dá)京城,那些想搞兵變的人......"
"連齒輪都轉(zhuǎn)不動就會被碾碎。"趙靈兒接過話頭,她今天特意穿了繡著齒輪的襦裙,走動時裙角輕揚,像極了旋轉(zhuǎn)的飛輪。
酉時,林羽在工坊密室會見九公主。公主摘下帷帽,露出額角的擦傷——那是今早瑞龍墜落時濺起的碎石所致。她將密報遞給林羽,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李尚書獄中暴斃,死前曾密會黑衣人。"
"暴斃?"林羽冷笑,"他的齒輪終于卡到了自己脖子上。"他展開另一張圖紙,上面是改良后的"獄卒機械犬"設(shè)計圖,"我在李尚書的牢飯里加了點'料'——不是毒藥,是讓他說真話的藥。那些黑衣人,應(yīng)該是來滅口的。"
九公主皺眉:"可惜沒抓到活口......"
"不需要活口。"林羽轉(zhuǎn)動桌上的地球儀——這是他用銅片和木頭自制的,云瀾國的版圖上插滿齒輪標(biāo)記,"李尚書一死,保守派樹倒猢猻散。但真正的麻煩......"他的指尖停在"西域諸國"的位置,"是那些盯著云瀾鐵器的外敵。王大人的密信里提到,西域商人愿出十倍價錢買咱們的'天工鐵器',卻不想讓咱們的技術(shù)傳出去。"
"所以你打算......"公主眼中閃過光芒。
"我打算開'鐵器博覽會'。"林羽掏出邀請函樣稿,封面印著交叉的扳手與齒輪,"讓各國使者親眼看看咱們的機械,再賣些'簡化版'器械給他們——比如去掉滾珠軸承的牛車,少了兩道工序的紡車。"他敲了敲地球儀,"等他們買回去發(fā)現(xiàn)不好用,就會再來求咱們的工匠,到時候......"
"咱們的匠人就可以名正言順出國,把云瀾的'齒輪'嵌進他們的國土。"公主接過話,眼中泛起笑意,"林卿家果然算無遺策。只是......"她望向密室角落的蒸汽鐘,"你就不怕那些使者看出端倪?"
"看不穿的。"林羽自信一笑,"就像他們永遠(yuǎn)猜不透,瑞龍的噴水裝置里,為什么要加那道看似多余的銅網(wǎng)——那網(wǎng)其實是過濾器,能把水里的雜質(zhì)都截下來,就像我在朝堂上設(shè)的局,看似多余的細(xì)節(jié),都是必不可少的濾網(wǎng)。"
戌時,林羽獨自來到瑞龍殘骸旁。雨已經(jīng)停了,龍首的鎏金在暮色中泛著冷光,像極了現(xiàn)代博物館里的機械恐龍。他摸出懷里的扳手,輕輕敲擊龍身的齒輪,回聲空洞而悠長,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回響。
"你看,老龍。"他對著龍首低語,"他們總以為機械是死物,卻不知道,每一道劃痕、每一個齒距,都藏著活的靈魂。就像李尚書到死都沒明白,他的權(quán)謀是灘死水,而我的齒輪,永遠(yuǎn)朝著新生的方向轉(zhuǎn)動。"
夜風(fēng)拂過,龍首的瞳孔突然閃過微光——那是林羽今早偷偷安裝的反光鏡片。月光穿過鏡片,在地面投出個模糊的齒輪影子,隨著風(fēng)的節(jié)奏輕輕搖晃,像極了某個未完成的實驗,卻又充滿了無限可能。
林羽握緊扳手,轉(zhuǎn)身走向燈火通明的工坊。他知道,明天的鐵器博覽會上,會有更多雙眼睛盯著他的齒輪,更多雙手想偷走他的技術(shù)。但那又如何?在這個用銹鐵丈量權(quán)力的時代,他早已把真正的機密,藏進了每個匠人的掌心,每個百姓的期待,和每個即將轉(zhuǎn)動的新齒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