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桃樹像是通了靈性，不過三日功夫，就把枝頭的花苞全綻成了云霞。我蹲在桃花樹下，看著小狐貍們用花瓣鋪成紅毯，尾巴尖掃過地面時，帶起一串粉紅的旋風(fēng)。
“阿璃，沈仙君在議事殿等你呢。” 負責(zé)婚宴的長老提著裙擺走來，鬢角別著朵新開的碧桃花，“說是昆侖派送來了賀禮，需得你親自過目?！?/p>
我甩著九條尾巴跑到議事殿時，正看見沈清和對著個錦盒發(fā)愁。他指尖懸在盒蓋上，眉頭擰成個川字，昆侖劍斜倚在桌旁，劍穗上的玉珠叮當作響。
“怎么了？” 我湊過去剛要掀盒蓋，就被他按住手。
“這盒子有問題?！?他聲音壓得極低，指尖在盒面拂過，帶起層淡金色的光暈，“封印手法是昆侖秘術(shù)，可里面的氣息……”
話沒說完，錦盒突然自己彈開了。盒中鋪著層銀絲絨，上面躺著支鳳釵，釵頭的鳳凰嘴里銜著顆鴿血紅寶石，在殿內(nèi)微光中流轉(zhuǎn)著暗光。
“這是……” 我認出釵尾刻著的 “清” 字，正是沈清和的本命印記，“不是昆侖派的手藝?！?/p>
沈清和拿起鳳釵，指尖剛觸到寶石，寶石突然裂開道縫，鉆出縷黑煙。昆侖劍 “噌” 地出鞘，劍氣將黑煙劈成兩半，可那煙卻像有生命似的，在地上聚成個模糊的影子。
“心魔？” 我后退半步，狐火在掌心燃起來，“他不是被消滅了嗎？”
影子發(fā)出刺耳的笑，漸漸凝成個黑袍人，臉卻比上次見到的更清晰些，連眼角的痣都和沈清和一模一樣?！跋麥?？” 他嗤笑一聲，指尖指向鳳釵，“沈清和，你真以為憑那點原神，就能壓住三百年的魔氣？”
沈清和將我護在身后，昆侖劍的光芒越來越亮：“你想干什么？”
“送份大禮?！?黑袍人突然化作道黑煙鉆進鳳釵，寶石瞬間變得漆黑，“三日后的婚宴，我會讓青丘的狐貍們看看，他們敬愛的準姑爺，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東西?！?/p>
鳳釵 “當啷” 一聲掉在地上，寶石裂開的縫隙里滲出黑血似的粘液。我剛要去撿，就被沈清和拉住 —— 那粘液落在地磚上，竟腐蝕出個指節(jié)大的坑。
“是蝕仙水?！?他臉色沉得能滴出水，“昆侖禁地失竊的寶物，專門用來侵蝕仙骨。”
殿外傳來小狐貍的驚叫，我跑到窗邊一看，只見剛才鋪紅毯的花瓣突然蔫了，原本粉白的花瓣變得烏黑，像是被潑了墨。更要命的是，幾個接觸過花瓣的小狐貍正抱著爪子哭，掌心起了層燎泡。
“是魔氣污染了桃花?！?沈清和站在我身后，聲音里帶著歉意，“都怪我。”
我轉(zhuǎn)身按住他要結(jié)印的手，狐珠在胸前發(fā)燙：“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指尖燃起的狐火落在蔫掉的花瓣上，黑色竟被火焰燒得褪了些，“我的狐火能凈化魔氣，或許……”
話沒說完，就被阿姨打斷了。她提著裙擺沖進殿，手里攥著片焦黑的桃花瓣：“禁地的朱果樹出事了！”
我們趕到禁地時，差點被眼前的景象驚掉下巴。原本枝繁葉茂的朱果樹，此刻葉子全卷成了黑褐色，樹干上裂開無數(shù)道縫，滲出的樹汁像墨汁似的粘稠。最頂上那枚剛結(jié)果的朱果，竟裹著層黑霧，在枝頭微微顫動。
“是蝕仙水順著根須滲進來了。” 沈清和蹲下身，指尖按在樹根處，金色的仙力注入土中，卻被黑氣彈了回來，“魔氣已經(jīng)和果樹纏在一起，硬解會傷到樹心?！?/p>
我突然想起母親果核里的殘魂，忙從袖中摸出那顆晶瑩的珠子。珠子剛靠近果樹，就發(fā)出柔和的白光，黑霧像是遇到克星似的往后縮。
“有效果！” 阿姨驚喜地拍手，“你母親的殘魂能克制魔氣！”
可珠子的光芒越來越淡，我眼看著它從晶瑩剔透變得灰蒙蒙的。沈清和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將仙力渡給我：“用你的狐火催動它?！?/p>
狐火裹著珠子貼上樹干時，我聽見樹里傳來聲凄厲的慘叫。黑霧從樹縫里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個巨大的鬼臉，張開嘴就要咬過來。沈清和的昆侖劍及時擋在我們身前，劍氣將鬼臉劈成碎片，可碎片落地后又聚成無數(shù)小鬼影，朝著青丘各處竄去。
“不好！” 阿姨祭出本命銅鏡，鏡面射出的光芒罩住大半鬼影，“它們想污染水源！”
我和沈清和對視一眼，同時沖向鬼影最密集的方向。他的昆侖劍劈開成片的黑影，我的狐火則像張網(wǎng)似的兜住漏網(wǎng)之魚?？晒碛霸絹碓蕉?，像是殺不盡似的，我的狐火漸漸變得微弱，連尾巴都有些發(fā)沉。
“這樣不是辦法?！?沈清和一劍挑飛撲向我后頸的鬼影，喘著氣說，“得找到源頭?！?/p>
話音剛落，就見議事殿的方向升起道黑煙，那黑袍人的聲音順著風(fēng)飄過來，帶著得意的狂笑：“沈清和，想知道源頭在哪？來昆侖墟找我啊！”
沈清和的臉色瞬間變了。我抓住他的衣袖，看見他手腕內(nèi)側(cè)，那道早已消失的黑色紋路，竟又隱隱浮現(xiàn)出來。
“你不能去?！?我指尖按住他的脈門，狐珠的光芒透過皮膚滲進去，“他是你的心魔，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wǎng)?！?/p>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可他用青丘的安危逼我?！?/p>
遠處傳來長老的呼喊，說有小狐貍喝了被污染的泉水，已經(jīng)昏迷不醒。阿姨的銅鏡光芒越來越暗，顯然快支撐不住了。
我看著沈清和眼中的掙扎，突然想起母親果核里的殘魂說的話 —— 三百年了，該放下了。
“我跟你去?！?我抽出他腰間的昆侖劍，塞進他手里，“但不是去昆侖墟，是去青丘祭壇。”
祭壇上的三生石據(jù)說能映照前世今生，或許那里，藏著徹底消滅心魔的秘密。沈清和看著我，眼神從驚訝變成了然，最后化作抹溫柔的笑。
“好，我們一起去?！?/p>
走在通往祭壇的路上，我看見那些被狐火凈化的桃花瓣又重新變得粉白，像是在為我們引路。沈清和的手指偶爾會蹭過我的指尖，帶著昆侖雪般的清涼，卻讓我覺得無比安心。
我知道，這場婚宴前的風(fēng)波，或許正是命運給我們的最后考驗。而我和他，早已不是三百年前那個需要彼此保護的小狐貍和仙君，而是能并肩面對一切風(fēng)雨的伴侶。
祭壇的鐘聲突然響起，像是在為我們指引方向。我握緊沈清和的手，加快了腳步。